第三日。
清晨微熹艱難地穿透茂密林冠,在林間投下斑駁破碎的光影。
聒噪的烏鴉群早已開始它們的晨間“合唱”,
“嘎——嘎——嘎——”的嘶啞鳴叫,如同生鏽的鐵片在摩擦,粗暴地撕碎了墓地的死寂,也鑽進了那副華麗的黑棺之中。
棺材裡,白茶被這難聽的噪音吵醒。
她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帶著未散的睡意緩緩睜開眼。
先是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隨即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纖細的手臂舒展,像隻饜足的貓。
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掩著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意識漸漸回籠,她習慣性地伸手往旁邊一摸——
空的。
?
白茶微微歪頭,烏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純粹的疑惑。
她那麼大一個老公呢?
怎麼又不見了。
不過,這個念頭也僅僅在她腦海裡停留了一瞬。
白茶向來是個隨性的人,對她而言,妄臨的消失就像林間飄過的一縷風,吹過也就吹過了。
她很快就把“老公去哪兒了”這個問題拋到了九霄雲外。
她纖細的手指帶著幾分留戀,輕輕撫過身下光滑冰冷的棺木內壁,感受著那細膩的紋理和寶石鑲嵌的微凸觸感。
彆說,這副棺材她是真喜歡。
華麗,舒適,還帶著一種獨特的、屬於死亡的美感,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的完美床榻。
“嗯……”
她惋惜地咂了咂嘴,小巧的舌尖掃過唇瓣,
“可惜了,帶不走。”
不再留戀,白茶利落地撐起身,像一朵紫色的雲從幽暗的棺槨中輕盈飄出。
她拍了拍裙擺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腳步輕快地朝著樹林邊緣走去。
而在她頭頂上方,一根虯結的枯枝上。
一隻通體漆黑如墨、眼眸猩紅如血的烏鴉,正靜靜地、近乎貪婪地凝視著下方那道身影。
妄臨的意識在烏鴉小小的身軀裡蘇醒。
白日的規則將他禁錮在這副弱小的軀殼之中,剝奪了他引以為傲的力量與形態。
看著自己此刻覆蓋著粗糙羽毛的翅膀,那醜陋的鳥喙……
一股前所未有的、名為“自卑”的情緒,狠狠攫住了他。
他害怕。
怕她醒來看到這副模樣會嫌棄,怕她那雙總是帶著戲謔或命令的美麗眸子裡,流露出哪怕一絲的厭惡或嘲弄。
於是,他選擇了沉默地隱藏。
隻是用那雙猩紅的眼眸,死死地盯著著那道越走越遠的身影。
冰冷的月光早已褪去,慘淡的晨光籠罩著教堂尖頂。
修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一動不動地佇立在教堂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門前,深邃的藍眸死死盯著道路延伸的儘頭,仿佛要將那空無一人的地平線灼穿。
一整夜了。
白茶沒有回來。
一種混雜著擔憂、焦躁和被拋棄的冰冷怒意,如同毒藤般在他心底瘋狂滋長。
就在晨光熹微,薄霧將散未散之際——
道路的儘頭,終於緩緩勾勒出一個纖細的身影。
一抹如同紫羅蘭綻放在晨霧中的顏色,漸漸清晰——
是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