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困獸猶鬥,鋒芒乍現
山林長久以來的寧靜,被現代化搜捕的喧囂粗暴撕碎。
先是直升機巨大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如同鋼鐵巨鳥,低空掠過林海樹梢,螺旋槳攪起的氣浪讓枝葉瘋狂搖曳。緊接著,是四麵八方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犬吠聲和人員嘈雜的呼喊與哨音,一張搜捕的大網正向著那片彌漫死亡氣息的山坳合圍收緊。
警察的反應速度和規模,超出了我的預估。
我蟄伏在一棵巨大榕樹茂密的氣根叢中,身體緊貼潮濕的樹乾,呼吸壓到最低,與樹影融為一體。冷靜地注視著下方。穿著製服的警察謹慎地進入營地,很快,對講機裡傳來無法抑製的驚呼和陡然升級的緊張指令。裹屍袋被抬出,黃色警戒線拉了起來。
氣氛瞬間繃緊到極致。更多的警力、帶著專業登山搜救設備的人員、還有那些嗅覺敏銳的警犬,被源源不斷調入山中。他們的目標明確:找出那個藏匿於深山、手段酷烈的“凶徒”。
我心如沉石。這片給予我喘息的自然庇護所,已不再安全。官方的搜捕不同於羅網的隱秘追殺,它更直接,更鋪天蓋地,會像梳子一樣把這方圓百裡梳理得清清楚楚。
我身上的衣物早已破爛成絮,勉強蔽體,長期野居的濃重體味更是警犬最好的指引。
必須離開。但如何離開?
目光投向已被封鎖的窩棚區域。警察的注意力集中在核心現場,外圍堆放雜物處看守相對鬆懈。那裡堆著從窩棚清出的東西,包括幾件惡徒換洗的廉價化纖T恤和一條臟得發硬的牛仔褲。
一個冒險的計劃在腦中瞬間成型。
憑借對地形的極致熟悉和對身體的精準控製,我像一道真正的影子,在樹冠間無聲移動,利用地形和植被陰影,巧妙地繞開一道道警戒線。在一個短暫的守衛視覺盲區交接刹那,我如獵豹般悄無聲息地竄出,抓起那堆衣物中最不起眼的兩件,旋即毫不停留地沒入相反方向的密林,整個過程不到三秒。
找到一處隱蔽的溪澗,我迅速剝下幾乎與皮膚粘連的破爛“獸皮”,用冰冷的溪水和細沙用力搓洗掉身上積年的汙垢和最能暴露蹤跡的氣味,儘管冰冷的河水刺激得舊傷新痕一起作痛。換上那身散發著陌生汗臭、煙味和黴味的衣褲。寬大的衣服讓我看起來更像一個落魄潦倒、四處流浪的邊緣人,徹底掩蓋了“山林野人”的痕跡。
常規出山路徑必然被封死。我隻能朝著更偏僻、地形更複雜的西北方向突圍。
一路上,我將荒野中磨礪出的感知提升到極限,結合對羅網追殺者時鍛煉出的反追蹤技巧,一次次驚險地避開了搜山隊伍和警犬的鼻子。但包圍圈似乎在不斷縮小。犬吠聲、腳步聲、呼喊聲從多個方向逼近,壓迫感如影隨形。
連續的奔逃和精神的高度緊張消耗著本就不多的體力,判斷力開始受到影響。在一次急於擺脫身後逼近的搜索隊時,我慌不擇路地攀上一道陡峭的石脊,卻愕然發現,石脊另一側並非預想中的連綿山林,而是一片被高大鐵絲網清晰界定的、視野開闊的區域!遠處,整齊的營房、雷達站、天線陣列無聲地昭示著這裡的身份——軍事禁區!
心猛地一揪,正欲後退,身後山下已然傳來警犬興奮狂吠和搜捕人員清晰的呼喝聲!退路已絕!
電光火石間,彆無選擇!我飛速找到鐵絲網一處因雨水衝刷導致地基略有鬆動的邊緣,用儘力氣扒開一個僅容身體通過的缺口,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旋即發力向著禁區內部複雜的地形衝去,希望能借此甩掉追兵,再尋機從另一側脫離。
然而,我嚴重低估了軍事禁區的警戒等級和科技水平。
剛衝出不到四百米,尖銳刺耳的警報聲便猛地炸響,瞬間撕裂了整個禁區的寧靜!
“站住!立即停止移動!否則開槍了!”高音喇叭傳來的警告冰冷而充滿威懾力,來自側後方一座瞭望塔。
幾乎同時,側翼傳來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一隊全身野戰裝備、臉上塗著油彩、動作迅猛如豹的士兵仿佛從地底冒出,戰術隊形展開極快,瞬間形成交叉火力網,黑洞洞的槍口牢牢鎖定了我的一切移動方向。
我猛地停下腳步,緩緩舉起了雙手。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撞擊,但大腦卻異常冰冷清醒。不能反抗,這是鐵律,否則格殺勿論。我的麵容早已通過肌肉的細微調整改變了特征,與通緝畫像上的“張家保”僅有幾分模糊相似,更像一個長期營養不良、顛沛流離的逃犯。網絡人臉比對或許會彈出幾十個相似度不高的結果,但絕不會有直接匹配的在逃重犯記錄。這意味著,我大概率不會被當場擊斃,但一頓必要的“控製”和嚴厲審訊絕難避免。
甚至,我心底閃過一絲扭曲的念頭:或許,這銅牆鐵壁的軍事禁區的拘留室,比外麵天羅地地的搜捕和羅網無孔不入的威脅,反而更“安全”一些。我幾乎已經準備“認命”,暫時在這裡“苟”一段時間。
士兵們戰術動作逼近,兩人從側後方迅速反剪我的雙手,“哢嚓”一聲戴上冰冷沉重的鋼銬,動作專業而不容反抗。另一人開始對我進行徹底的搜身,檢查每一個可能藏匿危險品的角落。他們的動作帶著軍人特有的利落和力量感,雖然粗暴,卻仍在規程之內。
我被兩人押著,推搡著走向營房方向。然而,隊伍中一名身材高壯、眼神銳利卻帶著幾分不耐煩和表現欲的中士,似乎覺得我的“順從”和“軟弱”讓他失去了彰顯權威的機會。在經過一處訓練用的矮牆障礙時,他毫無征兆地猛地抬起手中的突擊步槍,用堅硬的槍托底座,狠辣無比地砸向我的後腰腎臟位置!
“媽的!跑得倒挺快!害老子們出動這麼多人!”
這一下陰毒無比,若是普通人,足以瞬間導致劇痛、休克甚至永久性損傷。
十九年的壓抑,山林中磨礪出的野性,被追捕的緊張,在這一刻,被這記陰狠的攻擊徹底點燃!但爆發的,不再是年少時的莽撞,而是一種沉澱後的、冰冷的精準反擊!
我的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被銬住的雙手手腕詭異地向內一擰,手銬中間的鐵鏈瞬間繃得筆直,如同預判般,“鐺”地一聲精準格擋住了砸來的槍托!巨大的力量震得鐵鏈嗡鳴!同時,我身體借勢半旋,被銬住的雙臂如同纏繞的巨蟒,順勢絞纏住他持槍的手腕,腳下一個迅捷無比的絆摔銜接!
“砰!”
那中士根本沒料到這個看似瘦弱落魄的“逃犯”能有如此反應速度和恐怖力量!隻覺手腕劇痛,一股無法抗拒的沛然巨力傳來,天旋地轉間,整個人被狠狠砸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步槍也脫手飛了出去!他躺在地上,捂著手腕,臉上全是錯愕和羞怒。
一切發生在兔起鶻落之間!
“操!動手!”“製服他!”
周圍士兵瞬間反應,五六把步槍的槍口再次死死頂住我的頭部和要害!手指緊扣扳機,殺氣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