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在鐘離的腦海中發出冰冷而清晰的警告。
生死輪回,乃天地至理,強行逆轉,必承其咎。
此例一開,因果纏身,未來恐生無窮變數。
作為訂立契約、守護璃月數千年的岩王帝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維持“秩序”的重要性。
擾動亡者的安眠,無論出於何種理由,都與他的核心信條相悖。
更何況,歸終的逝去,是那段殘酷魔神戰爭中深刻的烙印,是早已被時光長河衝刷定格的過往。
將其重新拉回現世,對已然適應了沒有她的璃月,對她本人,乃至對逸塵這個施術者,究竟是好是壞?
未知,往往意味著風險。
理性告訴他,應當拒絕。
應當以最沉穩、最不容置疑的口吻,告誡逸塵此術凶險,不可妄用,並將這份力量謹慎封存。
但是……
這種事……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巧笑嫣然、聰慧狡黠,總能用奇思妙想與他論道,最終卻在戰火中如琉璃般碎裂、隻餘下冰冷石碑的身影……
那份持續了數千年的、被理智深深壓抑的遺憾與刺痛,在此刻,被逸塵這石破天驚的提議,狠狠地撬動了一絲縫隙。
磐岩亦有裂隙。
麵對雷電真,他尚能以故友與神的角度審視其複活的利弊。
但麵對歸終……那牽扯的是他更為私密、更為沉重的情感與記憶。
他沉默著,郊外的風似乎也感受到了這份凝重,變得輕柔下來。
逸塵緊張地看著他,不敢發出任何聲響,仿佛生怕驚擾了帝君的決斷。
時間一點點流逝。
最終,鐘離緩緩睜開了那雙金色的眼眸。
眼底深處,那亙古不變的岩石般的堅定,似乎融化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漣漪。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那氣息帶著千年歲月的沉重。
他看向逸塵,目光複雜,有審視,有擔憂,有追憶,但最終,都化為了一種近乎無奈的、帶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希冀的……默許。
“……罷了。”
這兩個字,從他口中吐出,輕若歎息,卻重如千鈞。
仿佛某種堅守了數千年的原則,在某個特定的名字麵前,出現了唯一的例外。
“既然你已執掌此等權能,並決意如此……”
“便……依你之意吧。”
他沒有說更多,沒有叮囑,沒有告誡,因為所有的利弊,他心中早已權衡了千萬遍。
此刻的鬆口,已然代表了他最終的態度。
理性未能完全壓製那份深藏的情感,對於歸終,他終究……無法做到絕對的“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