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塵看著甘雨倉惶逃離的背影,那抹藍色消失在萬民堂門口的燈火闌珊處,仿佛也帶走了空氣中最後一絲溫暖的漣漪。
他心中五味雜陳,愧疚、無奈,最終都化作一聲沉沉的歎息,他懊惱地捂住了額頭。
“師姐……你……”
他轉過頭,看向身旁罪魁禍首,語氣裡帶著責備,卻又因對方那純粹的眼神而無法真正嚴厲起來。
申鶴看著他,眼神依舊專注,她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隻是在必要的時刻,采取了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排除了乾擾。
她伸出手,不是安撫,而是再次挽住了他的胳膊,用一種宣告所有權般的姿態,將他的手臂緊緊抱在懷裡。
“我不介意你們之間的感情。”
“但是,”
“已經晚上了。”
申鶴說著,看了一眼窗外徹底暗下來的天色。
“你今天已經出去一天了,”
“剩下的時間,該給我了。”
就像太陽東升西落,就像水流向下,師弟在外忙碌一天後,夜晚的時間自然歸屬於她。
這是天經地義,無需辯駁。
逸塵聽著她這番“有理有據”的發言,看著她那副“我很大度但你必須遵守規則”的認真表情,一時間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他想說甘雨可能會很傷心,他想說師姐你這樣做太不顧及彆人的感受,他想說我們之間的事不是簡單的“時間分配”問題……
但所有的話語,在對上申鶴那雙清澈見底、隻有他一人倒影的眼眸時,都哽在了喉嚨裡。
最終,逸塵所有的掙紮都化作了一聲更深的、帶著認命意味的歎息。
他反手輕輕握住了申鶴微涼的手,指尖傳來她平穩的脈搏。
“好了,師姐,”
“我們……回去吧。”
申鶴得到了想要的回應,周身那絲若有若無的、因等待而生的冷意瞬間消散。
她甚至微微歪頭,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肩膀,像一個得到了承諾的孩子。
“嗯。”
她輕聲應道,滿意地靠在他身上。
逸塵結了賬,任由申鶴緊緊挽著他的手臂,半靠在他身上,一步步走出萬民堂。
此時,另一邊,甘雨幾乎是憑借著本能,跌跌撞撞地逃離了萬民堂那片溫暖的燈火,以及那讓她心臟緊縮、幾乎無法呼吸的畫麵。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穿過熙攘的人群,喧鬨的人聲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遙遠。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月海亭?
不,她不想回去那個冷清的工作場所。
回家?
那個所謂的“家”,此刻也隻會放大她的孤獨。
她隻是走著,視線茫然地掃過街道兩旁懸掛的燈籠,掠過攤位上琳琅滿目的商品,看著路上行人帶著笑意擦肩而過。
為什麼……一切都這麼模糊呢?
她眨了眨眼,試圖看得更清晰些,但眼前的景象依舊像是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薄霧,光影氤氳成一片,連近在咫尺的糖畫攤子那晶瑩的輪廓都變得柔和而遙遠。
哦……
甘雨下意識地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到自己的臉頰,觸手一片冰涼的濕潤。
原來是因為眼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