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著後山基地,但這裡卻亮如白晝。
一口大鐵鍋架在篝火上,裡麵燉著不知誰家送來的大骨頭,肉香四溢。周圍圍坐著一圈人,臉上都洋溢著壓抑不住的喜悅。
二賴子端著一個豁口的搪瓷碗,喝了一大口肉湯,燙得直咧嘴,卻滿臉紅光。
“我跟你們說,想當初,我就是不信邪!”他唾沫橫飛地吹噓著,“李工那會兒說能讓地裡長出金疙瘩,我心裡還犯嘀咕呢!”
旁邊一個憨厚的村民笑道:“那你現在信了?”
“信?我太信了!”二賴子一拍大腿,指著自己的腦袋,“李工拿那個叫‘懶癌根治儀’的寶貝疙瘩往我身上一戳,我當場就開竅了!渾身通透!什麼叫科學?這就叫科學!這是一種信仰!”
眾人哄堂大笑,氣氛熱烈到了極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飄向那片在夜色中靜默佇立的土豆田。一人多高的藤蔓密密麻麻,像一片墨綠色的小樹林。光是看著這長勢,就讓人心裡踏實,充滿了對明天的無限憧憬。
“等明天挖了土豆,換了錢,我先給我家婆娘扯二尺花布,再給我娃買雙新鞋!”
“我尋思著,怎麼著也得給家裡換個新鍋,現在這個都漏了!”
“你們那點出息!”二賴子撇撇嘴,一臉過來人的表情,“跟著李工乾,眼光要放長遠!等咱們這基地擴大了,以後頓頓吃肉都不是夢!”
就連三大爺閻埠貴也被這氣氛感染,不知道從哪摸出了個小算盤,躲在人群後麵“劈裡啪啦”地打著。他一邊算,一邊嘴裡小聲嘀咕:“十畝地,按李衛國說的畝產一千四百斤算,就是一萬四千斤……我的乖乖,這得是多少錢啊……”
他的眼睛裡,羨慕、嫉妒、後悔,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複雜極了。
李衛國坐在篝火旁,手裡拿著一根樹枝,隨意地撥弄著火焰。他看著周圍一張張樸實而興奮的臉,聽著他們對未來的美好暢想,前世那顆冰冷堅硬的工程師之心,似乎也感受到了一絲暖意。
這就是他來到這個時代,親手點燃的第一把火。微弱,卻充滿了希望。
然而,就在這片歡樂的海洋中,李衛國那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一絲不和諧的雜音。
由遠及近,是汽車引擎的咆哮聲。
而且,不止一輛。
這聲音急促而狂野,完全不像軋鋼廠的運輸卡車。
李衛國眼神一凝,緩緩站了起來。
幾乎是同時,數道刺眼奪目的車燈光柱,如同利劍一般劃破夜幕,將整個基地照得一片慘白。
“吱嘎——!”
幾輛綠色的吉普車以一個凶猛的甩尾,蠻橫地停在了基地門口,帶起的煙塵嗆得眾人一陣咳嗽。
篝火旁的熱烈氣氛瞬間凝固。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站了起來,茫然地看著那幾輛散發著冰冷氣息的鋼鐵怪物。
車門“砰砰砰”地被推開。
十幾個穿著乾部製服,神情嚴肅冷峻的男人從車上跳了下來。他們動作整齊劃一,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那股強大的壓迫感,讓剛剛還喧鬨的人群瞬間鴉雀無聲。
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國字臉,嘴唇很薄,眼神像鷹一樣。他手裡拿著一份文件,徑直穿過人群,走到了李衛國的麵前。
他上下打量了李衛國一眼,語氣裡不帶一絲感情。
“你就是李衛國?”
“我是。”李衛國平靜地回答。
中年男人“嘩啦”一聲展開手裡的文件,用足以讓所有人聽清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