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星期天,他破天荒地沒有賴在出租屋裡,而是早早出了門。
臨近中午,舒允晏的手機響了,是路正非的電話。
她看著屏幕上那個跳動的名字,胃裡本能地一陣翻攪,猶豫了很久才接起。
“喂?”她的聲音帶著戒備和疲憊。
“在哪呢?”路正非的聲音聽起來異常興奮,甚至帶著點命令式的急切,“趕緊的!到我店裡這邊來,快點!”
“去那乾嘛?”舒允晏的心沉了下去,有不祥的預感。
“廢話!當然是過來幫忙啊!”
不由分說,電話就被掛斷了……
一個小時後,舒允晏站在了店麵前,卷簾門半開著,裡麵透出一股陳年油煙,灰塵和黴菌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氣味。
路正非叉著腰站在門口,臉上帶著一種指點江山的得意,看到舒允晏來了,不耐煩地招手:“磨蹭什麼!快進來!”
舒允晏皺著眉,捂著口鼻,小心翼翼地跨過門檻。
眼前的景象讓她倒吸一口涼氣,灰塵嗆得她喉嚨發癢。
這哪裡是什麼店?分明是一個被廢棄已久的垃圾場!麵積不大,地上積著厚厚一層灰土,踩上去能留下清晰的腳印。
幾張油膩膩,缺胳膊斷腿的桌椅板凳被胡亂堆在角落,上麵同樣覆蓋著厚厚的灰垢,還有蛛網纏繞。
牆壁被經年的油煙熏得漆黑發黃,大片牆皮剝落,露出裡麵斑駁的水泥巴,牆角堆著一些看不出原貌的雜物和垃圾,散發著黴味。
一盞盞燈蒙滿灰塵,空氣裡彌漫的灰塵微粒在昏黃的光線下飛舞,仿佛置身於一個廢棄多年的倉庫。
“愣著乾嘛?來幫我打掃衛生!把這些桌椅擺好!地掃乾淨!牆……牆也得擦擦!抓緊時間!過幾天就要開業了!”
舒允晏看著眼前這厚厚的,仿佛幾年都沒人動過的灰塵,再感受著鼻腔裡那令人窒息的刺激感,一股怒火混合著荒謬感直衝頭頂!他叫她來,就是為了讓她當免費清潔工,收拾這個堪比考古現場的垃圾堆?
“你沒搞錯吧?!”舒允晏的聲音因為憤怒和難以置信而拔高,她指著那肉眼可見在空氣中飄浮的灰塵,“這麼厚的灰塵!你叫我來打掃?!路正非!你不知道我有鼻炎嗎?一碰到粉塵就狂打噴嚏流鼻血!這麼厚的灰,你是想讓我血濺當場給你當開業紅毯嗎?”
舒允晏的話並非誇張,她的鼻腔黏膜異常敏感,平時出租屋裡的灰塵多點都會讓她難受半天,更彆提眼前這個灰塵濃度爆表的地方!光是站了這麼一會兒,她就已經覺得鼻腔發癢,喉嚨乾澀刺痛了!
路正非被她的反抗和質問噎了一下,臉上那點事業家的興奮瞬間被不耐煩和戾氣取代。
他絲毫不在意舒允晏的身體狀況,隻覺得她又在矯情,找借口,不肯吃苦幫忙。
“滾滾滾!”路正非像驅趕蒼蠅一樣,厭惡地對著舒允晏揮手,聲音充滿了鄙夷和不耐煩,“不幫忙就算了!屁事真多!流點鼻血怎麼了?又死不了人!一點灰塵都受不了,能成什麼大事?晦氣東西!滾回去!”
他不再看舒允晏,轉身從角落裡翻找出一個破掃把,開始胡亂地,發泄般地掃著地上的灰土,頓時激起更大的塵霧,嗆得他自己也咳嗽起來。
……
半個月的時間,像一盆兜頭澆下的冰水,徹底澆熄了路正非那點不切實際的,建立在謊言和幻想之上的事業熱情。
他那個倉促盤下連像樣打掃都沒完成的火鍋店,在喧囂的路上,像一個格格不入的,散發著黴味的瘡疤,孤零零地杵在那裡。
門口那塊歪歪扭扭,紅漆都刷不勻的正非火鍋招牌,在風吹日曬下顯得更加廉價和淒涼。
開業半個月,門可羅雀。
路正非那速成的火鍋技術,熬出的鍋底要麼寡淡如水,要麼鹹得齁死人,紅油渾濁發黑,漂浮著可疑的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