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騎在二姨身上,他那張平時在村裡人麵前總是帶著點市儈笑容的臉,此刻猙獰扭曲得像廟裡的惡鬼!眼睛瞪得血紅,額頭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條條扭曲的蚯蚓。
他一隻手死死揪著二姨的頭發,用力地往泥地上磕!另一隻手高高揚起,帶著風,啪又是一記凶狠的耳光扇在二姨臉上。
二姨的臉頰瞬間腫起老高,嘴角裂開,殷紅的血絲順著下巴淌下來,滴在沾滿泥土的衣襟上。她披頭散發,臉上是極致的痛苦和怨毒,拚命地掙紮,踢打,指甲在二叔的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嘴裡發出不成調的,野獸般的嚎叫:“放開我!舒正財!你個天殺的!畜生!放開……”
地上,一個搪瓷的杯子被踢翻了,滾到角落裡,裡麵的水灑了一地,混著泥土,變成一灘汙濁的泥漿。
一張矮凳被撞得東倒西歪。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汗味,塵土味,還有一股暴戾的,令人作嘔的絕望氣息。
舒允晏往後想,還有一件事兒,那年暑假,她大概十一二歲?陳香蘭在灶屋裡忙著,鍋裡燉著什麼東西,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空氣裡彌漫著柴火煙氣和食物的味道。
陳香蘭一邊用圍裙擦著手,一邊對坐在門檻上發呆的舒允晏說:“舒允晏,跑一趟,去問問你二叔,晌午飯過來吃不?省得我多做。”
二叔家的院門虛掩著……
很奇怪,大白天的,門沒關嚴。
她記得二姨和堂哥堂姐們前陣子搬去城裡打工了,家裡就剩下二叔和他那輛總是擦得鋥亮,在村裡很紮眼的紅色摩托車。
舒允晏走到門口,沒像往常一樣先喊一聲二叔,鬼使神差地,她直接伸手,輕輕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堂屋裡光線有些暗,剛從外麵刺眼的陽光下進來,舒允晏的眼睛適應了一兩秒。
然後,她就看見了。
一個陌生的女人,背對著門口,站在內屋,她個子比二姨矮小,穿著一件水紅色的襯衫,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她正在紮頭發,手臂抬起,將一頭濃密的黑發攏到腦後。
午後的陽光從高處的木格窗斜斜地照進來幾束,光柱裡無數細小的塵埃在瘋狂飛舞,有些就落在女人裸露的後頸上,那皮膚在昏暗的光線下,白得晃眼,像剝了殼的雞蛋,和村裡常年風吹日曬的女人們截然不同。
舒允晏的呼吸猛地一窒,腳步釘在了門檻外。
她甚至能聞到空氣裡飄過來一股陌生的,帶著點劣質花露水味的香氣,混著屋子裡原本的灰塵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令人不太舒服的氣息。
舒允晏感覺到了自己好像闖入了男女之間的秘密,趕緊逃離了現場。
這是舒允晏對二叔印象最深的三件事情。
舒允晏回到出租屋,路正非正躺在沙發上玩手機,喝著酸奶,吸管被他無意識的咬扁了。
“你今天回來的挺早。”
舒允晏換下拖鞋:“嗯……”
“哈哈……”路正非發出一聲短促的笑容,那笑聲很刺耳,不知道是真笑還是假笑。
他放下酸奶盒,身體在沙發裡調整了一下姿勢,“還是你日子舒服,”他慢悠悠地說,每個字都像裹了蜜糖的毒針,“有男人給你買吃買喝,誰啊,是那個追求者啊。”他頓了頓,目光在她單薄的背影上逡巡,帶著一種赤裸裸的評估和鄙夷,“這些男人還要上趕著給你轉錢,嘖,真幸福。”
“你喝就行了啊,你管誰買給我的。”
“嘖,這酸奶喝多了……肚子還真有點不舒服了,”他瞥了一眼舒允晏僵硬的背影,意有所指地補充,“你說……我不會拉肚子吧?”
“拉也是你活該。”舒允晏沒打算告訴他回去參加葬禮,她先回老家,趁機提分手,看能不能分掉。
到了半夜,路正非真的開始拉肚子,上了好幾次廁所。
“我靠,喝太多了。”
“吃藥就好了。”
“那你還不趕緊給我拿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