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出租屋裡就隻有舒允晏和高笑笑,兩對情侶都出去約會去了,沒有回來,黃葉的屋裡時不時傳來狗叫的聲音,撕扯著沉悶的空氣。
“你知道嗎?黃葉像變了一個人。”
“怎麼說?”
“自從她和那個蔣軍談戀愛後,整個人變得陰晴不定,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跟她說話,她也不理,三天兩頭發脾氣。”
舒允晏思考了三秒:“她好像沒談戀愛也是這樣的吧。”
“不是,她以前不這樣,自從和他談了戀愛,整個人跟撞邪了一樣,什麼也不說,問了也不說。”
“可能是抑鬱了。”
“感覺也不像啊。”
“她想說了,自然會說,你平時彆用那種直白的語氣去問她,你委婉一點,她自然會說了。”
“我也著急,不知道該怎麼辦。等她回來,你去問問她唄,你問她,她還要和你談談心,我問她,她完全不說。”高笑笑繼續道,“蔣軍對她一點也不好,我聽她提起過,連一場電影都舍不得看,說是浪費錢,一張電影票30塊錢,看起來不多,一年下來就是好多錢,一頓像樣的飯都沒有請她吃過,出門不是麵條就是便宜的麻辣燙。”
“但我之前聽說,蔣軍家裡條件還可以啊。”
“他不會拿爸媽的錢給她用,當初看上黃葉就是覺得她老實本分,好拿捏。”
“怎麼又是這樣?這不是和路正非一樣嗎?”
“黃葉說了,她不要錢,不要車房,不要彩禮,隻想要愛,但是蔣軍總是貶低,打壓她,覺得她不配,隻要黃葉提出超過200塊的消費,蔣軍就說掙錢不容易,資本綁架消費,物化女性,這樣一說,黃葉無法反駁。”
“不要錢,不要車房,不要彩禮,我們覺得這是純粹,是高尚,是脫離了低級趣味的真愛。但在那些人眼裡呢?”舒允晏輕笑一聲,在與路正非相處的這段時日裡,早已洞察了背麵的陰暗,“這根本不是純粹,是傻,是遞到對方手裡,允許他們肆意妄為的刀,他們眼睜睜看著你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卻不拉你一把,反過來還來責罵你。”
“這些男人用這套邏輯綁架既然女人,什麼都不要,隻要我愛你就好,那為什麼還要抱怨看電影是浪費錢?為什麼不能一起吃麻辣燙?為什麼需要禮物和驚喜?這些不都是虛的嗎?你不是隻要我的愛就夠了嗎?”舒允晏眼裡隻有一種近乎疲憊的洞悉,“看,他們用我們親手遞過去的刀,一刀一刀削掉我們的自尊和期待,還反過來怪我們不夠純粹,什麼愛?也是坨狗屎,連物質基礎都沒有,何談愛?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
“所以,我們口中的愛……”舒允晏總結道,語氣平靜得可怕,“等於告訴對方,我可以接受你最低成本的持有方式,這還不是蠢貨是什麼?”
黃葉的狗又叫了幾聲,這次帶上了焦躁的嗚咽。
高笑笑消化著這番話帶來的衝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黃葉怎麼辦?就看著她這樣下去?”
舒允晏沉默了一會兒,身上的尖銳氣息慢慢收斂起來,變回那種深沉的疲憊:“能怎麼辦?她自己不醒過來,彆人砸鍋賣鐵也救不了你說一萬遍蔣軍是垃圾,不如她自己被紮痛一次。”她頓了頓,“或許我們唯一能做的,不是去問她怎麼了,也不是勸她分手,而是在她某天真的被紮痛了,想爬出來的時候,確保她回頭能看到,這裡還有能拉她一把的人,而不是現在衝上去,被她當成阻礙她偉大愛情的敵人。”
這時,門開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踏進門的不是黃葉,而是路正非,手中那束刺眼的紅玫瑰,鼓鼓囊囊的零食袋,像一顆不合時宜的石頭砸進本就暗流湧動的深潭。
舒允晏下意識地接過,動作有些僵硬。
那玫瑰的紅,豔得近乎俗氣,是她最不喜歡的那種,像一抹擦錯位置的胭脂。
袋子裡膨化食品和甜膩餅乾的包裝色彩斑斕,卻沒有一樣是她平時會碰的。
他似乎從未留意過她偏愛鹹香酥脆的堅果,而不是這些甜得發膩的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