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後,當舒允晏真正長大,在生活的泥潭裡摸爬滾打,被現實一次次狠狠踩在地上之後,她才終於苦澀地明白,童年和少女時期深信不疑的那些言情小說,不過是精心編織的夢幻泡影。
哪有什麼腳踏祥雲,無所不能的拯救者?
現實中向她伸出援手的,更多是挺著啤酒肚,眼神油膩,試圖用一點小恩小惠就換取她年輕漂亮身體的中年男人。
他們嘴上說著欣賞她的特彆和不易,目光卻赤裸裸地流連在她因為生活奔波而依舊緊致的皮膚和被迫早早成熟卻仍殘留一絲稚氣的臉龐上。
他們的幫助明碼標價,帶著令人作嘔的施舍感和占有欲。
要麼,就是一些自身難保,在底層掙紮求生的吸血鬼。
他們自身匱乏,卻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試圖抓住她哪怕一絲的軟弱和渴望,想要從她本就乾癟的口袋裡再榨出一點價值,或是將她拖入更深的泥潭,成為他們抱怨生活,發泄負能量的情緒垃圾桶,甚至企圖讓她成為他們失敗人生的墊背或共犯。
他們的愛或關心,往往伴隨著無儘的索取,控製和拖累。
就像路正非……
曾經幻想中那個光芒萬丈,深情專一的惡魔少爺,在現實的照妖鏡下,顯露出的是算計,是欲望,是更不堪的利益交換或是同樣困頓無奈的掙紮。
那些小說裡輕而易舉的拯救和無條件的愛,在冰冷的現實麵前,脆弱得不堪一擊。
它無法支付妹妹的學費,無法緩解母親日益加劇的焦慮和暴躁,無法讓她從逼仄潮濕的出租屋裡搬出去,更無法為她提供一個真正可靠,溫暖的港灣。
……
舒允晏有了困意,正準備睡了,裴軒打來了電話。
舒允晏的困意被這突如其來的電話驅散得無影無蹤。
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她心跳漏了一拍,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裴軒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比平時更加低沉,裹挾著夜晚特有的靜謐和一絲刻意的溫柔:“我睡不著。”
簡單的四個字,像羽毛輕輕搔過耳膜。舒允晏下意識地問:“為什麼?”問出口才覺得這問題似乎太過直接,帶著一種不該有的關切。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然後,他的聲音更低了,仿佛貼著她耳朵在呢喃:“想你。”
這兩個字像帶著微弱的電流,瞬間竄過舒允晏的四肢百骸,讓她頭皮微微發麻。
她驚得幾乎要握不住手機,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啊?”
她的震驚和無措似乎取悅了電話那頭的人,或者這正是他預期的反應。
裴軒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透過電流傳來,帶著一種磨人的磁性。然後,他不再迂回,直接而清晰地將那幾個字擲入她的耳中:“舒允晏,我喜歡你。”
空氣仿佛凝固了。
舒允晏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的聲音。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好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磕絆:“這麼快?這也太快了吧?我們才認識幾天啊?”她的理智在尖叫,提醒著她樊希的警告,提醒著兩人之間巨大的差異和那些未曾厘清的過去。
這不符合她看過的任何一本言情小說的節奏,即使是惡魔少爺也不會在認識幾天後就如此直白地告白。
這讓她感到的不是驚喜,而是措手不及和深深的不安。
然而,裴軒的回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和霸道,輕易地試圖將她所有的質疑都揮開:“這不重要。”他的語氣輕鬆自然,仿佛時間隻是最無足輕重的因素,“喜歡就是一種感覺,感覺到了,和時間長短沒關係。從我第一次在路口看見你,就覺得你很特彆。”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裡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帶著誘哄的意味:“允晏,彆想那麼多,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