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留著膈應我嗎？”裴軒的語氣裡帶著未散的煩躁，但當他轉頭看向舒允晏時，雖然臉色不太好，但語氣仍然是溫柔的，甚至帶著點無奈的安撫，仿佛剛才那個粗暴舉動隻是處理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垃圾。
舒允晏看著他依舊對自己柔和的側臉，心裡那點寒意被驅散了一些。
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按捺不住積壓已久的好奇和一絲隱憂，輕聲問道：“我一直都想問……你和她，為什麼會分手啊？”她頓了頓，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補充，“而且……我感覺得出來，她現在好像也還很喜歡你。而你……卻好像很快就能喜歡上我了，會不會……”
裴軒沉默了一會兒，目光重新投向那片吞噬了筆記本和杯子的河水，眼神有些飄忽，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斟酌詞句。
過了幾秒，他才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清晰的區分：“我對她的感覺，”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準確的表達，“和對你的不一樣。”
這個回答有些抽象，舒允晏追問道，像是一個努力理解複雜概念的學生：“喜歡……還分很多種嗎？”
裴軒聞言，轉回頭看她，臉上露出一絲真實的困惑，眉頭微蹙，給出了一個誠實的，甚至有些笨拙的答案：“其實我也不清楚。”
“你們是彼此的初戀嗎？”
裴軒覺得既然確定了關係，有些過去無需隱瞞。既然她問，他就老老實實的回答，他語氣平常，甚至帶著點回憶往事的平淡，回答了舒允晏關於初戀和時長的問題：“是，我和她談了一年多，是彼此的初戀。”他頓了頓，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補充了一句，“那時候……該做的都做了，她幾乎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什麼意思？”舒允晏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追問。
她心裡隱約劃過一絲不安，但又抓不住那具體是什麼。
裴軒側過頭，目光越過她的肩膀，瞥了一眼她身後那片他們剛剛還並肩躺過的，綠意盎然的草坪，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語氣依舊沒什麼波瀾，卻像驚雷一樣炸響在舒允晏耳邊：“我和她在你身後的那塊草坪裡……我想你懂的！”
舒允晏的大腦嗡的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炸開了。
她猛地轉過頭，看向那片剛剛還覺得靜謐美好的草地，此刻卻仿佛被蒙上了一層無法直視的色彩。
舒允晏因驚訝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睛因極度震驚而睜得極大，脫口而出的聲音都變了調：“什麼？”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片草地……他們剛才還……！
然而，裴軒的話還沒完。他似乎完全沒察覺到舒允晏驟變的臉色和劇烈波動的情緒，又或許是覺得既然開了頭，不如說個明白，竟然繼續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坦誠，拋出了另一個更具衝擊力的事實：“還有一次在她家，被她爺爺回來撞見了。”
“你！”
舒允晏終於徹底明白了他那句該做的都做了和付出了全部是什麼意思！
原來，他們口中那段所謂的戀愛，遠不止是牽牽手，逛逛街那麼簡單！它發生在她所熟悉甚至剛剛還置身其中的地方，它以這樣一種赤裸直白的方式，被眼前這個她剛剛才開始喜歡的男生，輕描淡寫地揭露出來！
裴軒看著舒允晏那副替彆人憤憤不平，又帶著純然困惑的樣子，忽然笑了起來。
他似乎覺得她這副模樣很有趣，伸手想揉她的頭發，但被舒允晏下意識地偏頭躲開了。他也不在意，收回手，語氣帶著一種近乎保證的輕鬆：“你放心，”他看著她，眼神裡帶著點戲謔，又有點認真，“你不願意，我不會這樣對你的。我知道你的脾氣和性格。”他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仿佛已經將她看得透徹，“我不想欺騙你。”
這句不想欺騙你，此刻聽起來卻格外刺耳。他確實沒有欺騙，他用最直白甚至殘酷的方式，撕開了過往給她看。
舒允晏的注意力卻依舊停留在藍靈身上，她無法理解這種輕易的開始和結束。
舒允晏皺緊了眉頭，語氣裡帶著真切的困惑和指責：“你這樣對藍靈很不公平誒！她那麼喜歡你，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怎麼會舍得分手？”在她非黑即白的認知裡，有了那樣深刻的關係，就應該更珍惜才對。
裴軒挑了挑眉，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有些意外和好笑：“嘿，你怎麼替她說起話來了？”
“這不是替誰說話的問題！”舒允晏有些急了，她試圖表達自己那種基於簡單道德觀的困惑，“你們才多大的年紀啊？怎麼能……怎麼能就這樣……然後又隨便分手？”這樣兩個字她說得含糊其辭，臉上依舊發熱，但意思很明顯。她無法理解這種身體親密先行，而感情卻似乎並未同步深刻的模式。
裴軒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他沉默了幾秒，目光投向遠處的河麵，似乎也在回想。然後，他用一種混合著些許無奈和冷漠的語氣說道：“我也不知道。”他聳了聳肩，“有一次，她和家裡人鬨翻了，鬨得特彆凶，甚至……”他頓了頓，似乎覺得說出來有點沉重，“甚至都要和我離家出走，連她父母的話都不聽了。”
“那時候可能覺得挺刺激的吧，像演電影一樣。”他的語氣裡聽不出多少當時的緊張或責任感，反而更像是在描述一個過去的，與自己有些疏離的事件，“但後來，事情慢慢平息下去後，我發現……”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尋找準確的詞，最終吐出的字眼卻格外冰冷：“我發現我其實也沒那麼喜歡她了。感覺就……沒了。拖著也沒意思，就分了。”
他的解釋輕描淡寫，將一段深刻的關係的終結，歸結為感覺沒了。
似乎那些曾經的親密，那些激烈的過往，那個女孩為他付出的全部和差點做出的瘋狂舉動，都無法對抗這簡單的一句沒那麼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