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念的突然離開,像一場短暫的,喧鬨的夢驟然驚醒。
那個會偷錢給她買零食,會拉著她瘋跑的夥伴,就這麼毫無預兆地被父母接走了,去了縣裡那個聽起來就很遙遠,很高級的地方讀小學。
舒允晏甚至沒來得及跟她好好說聲再見,那個總是彌漫著酒糟味的隔壁鋪麵,就又恢複了沉寂。
日子仿佛被抽走了最重要的那根線,一下子又變得空空蕩蕩,甚至比之前更加乏味和漫長。
那種剛剛嘗到一點甜頭就被強行奪走的失落感,沉甸甸地壓在小允晏的心頭。
她蔫頭耷腦地走回家,木質的樓梯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像是和她一樣疲憊。
剛走到樓梯轉角,還沒走上二樓的臥室,奶奶壓低了嗓音,卻依舊清晰可辨的話,就從虛掩的門縫裡鑽了出來,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紮進她的耳朵裡:“快,這是糖,你和你姐姐拿著吃,躲屋裡吃去,彆讓舒允晏瞧見了。”緊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窨的塑料袋聲音,“還有這提子,水靈著呢,也快藏著吃,彆叫她看見眼饞。”
舒允晏的腳步瞬間釘在了原地,血液好像一下子湧到了頭頂,又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隻剩下嗡嗡的耳鳴聲。
舒允晏透過門縫,看見奶奶正偷偷摸摸地把一小包水果糖和一串紫瑩瑩的提子,塞給那兩個比她大的哥哥姐姐。
那兩人臉上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甚至有點得意的表情,飛快地把東西藏到身後,眼神警惕地瞟了一眼門口。
那一刻,舒允晏感覺渾身冰冷,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連指尖都是涼的。
就因為舒光雲混的比較好,所以連帶著他們的孩子也更金貴嗎?難道自己不是奶奶的親孫女嗎?難道爸爸不是她的兒子嗎?
舒允晏輕手輕腳的下了樓,蹲在門口。
“晏晏?蹲在這兒乾嘛呢?”是隔壁賣酒的吳博。
他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臉上掛著那副常見的,看似和善的笑容。
他蹲下身,視線與舒允晏齊平,手裡晃著一根色彩鮮豔的棒棒糖。
“看,哥哥專門給你買的。”他的聲音放得很柔和,帶著一種刻意的哄誘,“草莓味的,你最喜歡了,對不對?”
那根棒棒糖在陽光下折射出誘人的光澤,甜膩的草莓香精氣味隱隱飄來。
若是平時,舒允晏一定會眼睛發亮。
但此刻,她剛剛經曆了一場來自親人的區彆對待,對這份突如其來的,專門給她的好意,生出一種本能的遲疑和茫然。
吳博見她不動,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直接把糖塞進了她手裡:“拿著呀,跟哥哥還客氣什麼?快嘗嘗,可甜了。”
吳博看著她收下糖,滿意地笑了笑,甚至伸出手,像之前那樣,習慣性地想揉揉她的頭發。
舒允晏下意識地,極其輕微地偏頭躲了一下。
吳博的手頓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溫和的樣子:“快吃吧,吃完哥哥那裡還有。”他站起身,指了指自家的酒鋪,“沒事就過來玩,哥哥一個人看店也無聊。”
說完,他背著手,慢悠悠地踱回了那片彌漫著酒糟味的陰影裡。
……
正巧這時候哥哥舒俊回來了,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臉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有點張揚的笑容,幾步就跨到還蹲在樹下的舒允晏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