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康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她的每一絲表情變化。
憑他多年的經驗看,她此刻的驚訝……不像演的。
那是一種猝不及防的,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真實反應。
但這並沒有讓他放鬆警惕。
他繼續拋出信息,觀察著她的後續:“就是去年,開車撞死你父親舒光銀的梅查誌。”
舒允晏臉上的驚愕慢慢轉變為一種複雜的,難以形容的神情,有恍然,有不可思議,似乎還有一絲……茫然?她消化了一下這個信息,然後才追問,眉頭緊緊皺起:“他……死了?怎麼死的?什麼時候的事?”
安陽康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隻是向前逼近了一步,帶來了更強的壓迫感,清晰而冰冷地宣布:“舒允晏女士,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你涉嫌與梅查誌被殺案有關。現在依法對你進行逮捕。”
他身後的兩名年輕警員立刻上前,動作乾脆利落,一人一邊,就要控製住舒允晏。
“什麼?”舒允晏臉上的所有表情,驚愕、疑惑、厭惡,瞬間凍結,然後碎裂,被一種巨大的,難以置信的荒謬感和恐慌所取代。
她的身體猛地向後縮,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尖銳的破音:“逮捕我?!憑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搞錯了!我怎麼可能殺他?我連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警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昨晚一直在家!黎江可以作證!你們不能亂抓人!”
安陽康麵無表情地看著舒允晏的掙紮和辯解,語氣依舊公事公辦:“你有什麼話,可以回局裡再說。現在,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他示意警員給她戴上手銬。
冰冷的手銬哢噠一聲,鎖住了她的手腕。
“帶走。”他揮了揮手,聲音沒有任何波瀾。
兩名警員架著不再掙紮,仿佛認命般的舒允晏,向樓下走去。
她的腳步有些虛浮,但身體卻刻意保持著一種疏離的僵硬,仿佛不願從他們身上汲取任何支撐。
晨風吹起她散落的幾縷發絲,拂過她毫無血色的麵頰。
樓道口停著的警車藍紅燈光無聲旋轉,撕裂了清晨的寧靜,引得幾個早起的鄰居遠遠駐足,竊竊私語。
舒允晏被略顯粗暴地塞進警車後座。
車門關上,隔絕了外界好奇的目光,也隔絕了清晨微涼的空氣,車內隻剩下沉悶的皮革氣味,舒允晏偏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剛剛開始忙碌的早點攤,打著哈欠開門的報亭店主,以及那逐漸亮起,卻毫無溫度的天光。
她心底的驚濤駭浪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冷靜。
她知道凶手是誰。
一個念頭在她冰冷的心湖中清晰浮現。
除了他,不會有彆人。
不知道他能不能逃得掉。
舒允晏心想,指尖下意識地蜷縮,觸碰著手腕上冰冷的手銬。
那金屬的寒意,似乎能稍稍鎮壓她內心深處翻湧的不安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焦灼。
但她很快穩住了心神,在怒江見了陳絢爛一麵回來後,她就一直待在南城,幾乎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出租屋。
她的行為軌跡簡單,清晰,甚至有意識地暴露在監控之下,她很清楚警方的辦案程序。
警方隻能對她依法進行24小時的拘傳訊問,她在心裡默念著這條她早已查透的法律條款,像是在念誦一道護身符,在沒有任何直接證據的情況下,時間一到,他們隻能放人。
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沉默,以及等待。
黎江僵立在出租屋那扇布滿灰塵的窗戶後,目光死死追隨著樓下那輛藍紅燈光無聲閃爍的警車,直到它載著舒允晏,拐出街角,徹底消失在那片灰蒙蒙的晨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