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聽到風吹過帷幔的輕微拂動聲,紙錢燃燒時持續不斷的細碎劈啪聲,以及燈燭芯偶爾爆開的一兩點細微聲響,這聽得人心口發悶。
偶爾,會有一兩位年紀稍大的武當弟子悄然步入。
他們行至棺前,默默地從案幾上取過三炷新香,就著長明燈那跳躍的火苗點燃,小心地插入積著香灰的爐中,然後對著靈牌躬身,深深地一揖。
其中一位身形佝僂的老道長,在經過李緩身邊時,步履頓了頓。
一隻枯瘦的手輕輕落在李緩的肩上,帶著一絲安慰,按了按,自始至終未有隻言片語。
李緩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隨即又緩緩放鬆,依舊沒有抬頭。
老道長收回手,步履蹣跚地悄然離去,背影消融在殿外的黑暗中。
場中的沉默,叫人心頭發澀。
時間在這種近乎凝滯的靜謐中悄然流逝,無聲無息。
窗外的光線逐漸偏移,由午後的明亮轉為黃昏的柔和,再為殿內的一切緩緩鍍上一層黯淡的金黃。
夕陽的餘暉透過古老的格柵窗,在冰冷的地麵上拉得極長。
隨著日頭徹底西沉,那些最後的光斑也慢慢消失不見,殿內的陰影開始蔓延。
夜色如同無聲的潮水,緩緩漫過庭院,浸入殿內,吞噬著每一寸角落。
長明燈和蠟燭的光芒在愈發濃重的黑暗裡變得愈發醒目,投在牆壁上的影子,隨著火焰的跳動而微微搖晃,徘徊不定。
萬籟俱寂,風聲與火聲交織。
就在這時,方秋鴻的目光驟然定住,凝聚於殿外的黑暗之中。
他周身的氣息瞬間發生了細微而清晰的變化,從鬆弛轉為警覺,蓄勢待發。
有動靜。
動靜雖然不大,然而武當山近年人跡漸稀,山腳村落僻遠安寧,尋常絕無雜聲。
方秋鴻內力精深,靈台清明,能於山上感知到這一絲異樣,說明山下必然發生了不尋常的變故。
“是浩劫來了麼?”
方秋鴻眉頭緊鎖,心中凜然,手指微微屈起,向劍柄靠近。
他又迅速看向殿內,其他三人似乎尚未察覺這細微的變化。
李緩依然沉靜跪坐,師離專注地看著盆中火焰,袁九月則剛剛擦去臉上的淚水。
方秋鴻心念電轉。
此處是範如鬆的靈堂,李緩三人沉浸於哀思,情緒尚未平複,此刻貿然出聲警示,隻會徒增驚擾,反而亂了分寸。
況且山下的動靜到底是不是“浩劫”尚且未知,倒不如再看看情況,等幾人情緒稍定之後再做提醒。
心意既定,方秋鴻深吸一口氣,內力於周身經脈悄然流轉,五感在瞬間變得無比敏銳,捕捉著風中傳來的每一絲異響,審視著夜色籠罩下的每一寸陰影。
他如同一道無聲的屏障,立於靈堂入口,將所有的紛擾都隔絕於外。
風,似乎也在這一刻變小了些。
穿堂而過的氣流變得緩和,帷幔停止晃動,長明燈的火焰燃燒得更加穩定。
那縷從銅香爐中升起的青煙,不再散亂,筆直地升向殿梁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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