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辯忠奸
顏仲昌書文雙絕,棋力卻是算不得頂尖,李緩的棋力也稱不上一流,兩人對弈了小半個時辰,顏仲昌落子謹慎,李緩大開大闔,卻是下了個平分秋色。
此時,李緩喝了一口名為小沅江的茶水,隻覺得入口微苦,瞬間回甘,整個人神清氣爽。
李緩忍不住讚了一聲:“好茶!”
話音剛落抬手將一枚黑棋擲下,又是一招殺機四伏的落子。
“下棋得如煮茶,得掌握火候,尋得合適時機方能一擊製敵。”顏仲昌思量片刻,落下一子,化解了李緩淩厲攻勢。
玄禮在旁看得熱鬨,聽他二人誇獎茶水,也不做聲,隻是將煮好的茶給二人添上,微笑瞧著棋盤上的局勢。
“晚生便喜歡在驟雨中尋得良機。”李緩下到關鍵處,也是豪氣雲乾,乾淨利索的又放下一枚黑子。
“小子鋒芒太露,也不給自己留條後路。”顏仲昌嘿了一聲,不緊不慢的落下一粒白子。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已無官民之分,隻有棋力的較量,廝殺得忘我。
一盤棋下了兩個多時辰,已然逼近三更天,最終是顏仲昌尋得李緩布局中的破綻,小勝一目。
顏仲昌站起了身,伸了個懶腰,對玄禮大師笑道:“這小子下棋可比你和尚有趣多了,暢快!”
玄禮大師也笑道:“李施主與顏太師下棋有如矛盾之爭,攻守相碰,自是精彩絕妙。”
李緩這一局雖輸,卻也有了好久以來不曾有的酣暢之感,對著二人行了一禮:“晚生對弈過程中言談放肆,冒犯了顏大人和玄禮大師,還請恕罪。”
“無妨,老夫曉得自己棋力幾何,和尚與我對弈總是相讓三分,贏了也算不得痛快。”顏仲昌指著玄禮佯裝生氣。
玄禮大師拘了個佛號,笑道:“阿彌陀佛,老衲並非謙讓,實在是與太師棋力相差甚遠,自是無趣的緊。”
“你這出家人,滿嘴儘是誑語。”兩人似乎是多年好友,顏仲昌和玄禮二人互相打趣。
李緩心中見他二人言談瀟灑,又想到自身此時處境,心中又不由得苦澀儘出。
“李施主棋藝高超,方才聽施主所吟詩句也是才情滿腹,不知此詩可否還有上下?”玄禮大師看出李緩神情變換,出口問詢。
顏仲昌對此也是奇怪,方才隻顧著下棋,卻忘了問清楚李緩所吟紛擾為何,便也瞧向李緩。
李緩想到自己蒙受不白之冤,也不知何時何日才能洗刷冤屈。又想到今年的春試時間已過,就算還了清白之身,下一次趕考也要三年之後,不由心中悲苦,道:“方才心下有感,顏大人和玄禮大師若是要聽,晚生這就將兩句填將完整。”
李緩站起身子,脫口而出:“書江經海日複日,山青雪寒年又年。”
玄禮大師隻是笑著不語,顏仲昌也不做聲,等著下一句。
“清風明月語正道,不及人間三兩錢。”李緩走了兩步,此時已是滿臉悲憤,這兩句已是高聲吟了出來。
“世間紛擾如潮水,渡人渡己渡神仙。武穆卿相立於世,敢請蒼天辯忠奸。”這兩句念完,李緩已是滿麵淚水,意帶狂態,心中悲苦一湧而出。
顏仲昌聽到此處心中已是一驚,心中暗道:此子以嶽飛自比,讓天辯忠奸,仿有大冤屈在身。此詩對仗雖不算工整,氣勢卻恢弘無匹,此子才學也當是十分出色,且再問問具體緣由。
玄禮大師拘了個佛號,仍然是笑眯眯道:“阿彌陀佛,施主若是有不平冤屈不妨說出來,顏太師生平最是看不得天底下長夜難明,黑夜無光之事,定會為施主還上一個公道。”
顏仲昌眼神一瞥玄禮,佯怒道:“好你個和尚,居然編排老夫,若是老夫今日不弄清楚事情原委,替這小子做了這個主,怕是要落你個口實啦?”
玄禮大師笑著回道:“玄禮絕無此意,老衲隻是瞧這李施主麵相和善,不似作奸犯科之輩,索性替李施主向太師求個情麵。”
顏仲昌為官幾十載,見人處事無數,此子麵相看上去確實如玄禮大師所說一般,不似奸惡之徒。顏仲昌又抬眼盯著李緩仔細看了看,並未說話,想看李緩作何言說。
李緩此時已經平複了心情,想起自己奔波多日,不僅洗刷冤屈之事毫無頭緒,更因戴罪之身錯過今年科考。心道難不成今日碰到顏太師便是自己的一樁機緣?顏老為官天底下曉得之人無不稱讚,索性便將一切托出,說不得事情便會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