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你是小孩嗎?!”
蘇晚晚的聲音裹著不耐,像細針似的紮進耳機:
“都結婚多少年了,過個生日非得湊一塊兒?!”
話落的瞬間,江渝聽見聽筒那頭傳來掌心捂話筒的摩擦聲。
那是她刻意避開他的信號,比任何拒絕都要傷人。
江渝攥著方向盤的指節泛白,連呼吸都放輕了些,卻還是捕捉到蘇晚晚轉瞬放軟的語調,甜得發膩:
“知道啦~,我馬上!”
下一秒,那軟意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冰冷的不耐:
“行了江渝,彆墨跡,我現在沒心思跟你吵,還有台手術等著,掛了。”
嘟嘟嘟——
忙音炸開時,江渝猛地砸向方向盤。
真皮表麵的紋路硌得指骨生疼,可這點疼,遠不及耳機裡殘留的、她對彆人的溫柔。
副駕上,“晚晚公主”的貼紙依舊鮮亮,像在替過去的日子訴說著曾經的甜蜜。
座位上,愛馬仕紙袋靜靜擱著,似在無聲等它的主人。
袋口的絲絨蝴蝶結被風拂得輕輕晃,落在江渝眼裡,卻隻剩對他自作多情的嘲笑。
袋子裡裝的,是“馬卡龍藍”係列最新的限量款Birkin。
為了找這隻包,江渝跑遍了城市街角的專賣店,又費了無數口舌,才摸透貨源線索。
而為了買下它,他不僅賣掉了珍藏多年的滿級遊戲賬號,還特地跟兄弟借了3萬塊。
可他費儘心機做這一切,不過是想在蘇晚晚生日這天,能博她展顏一笑。
車載音響裡《日落大道》的旋律漫出來,暖融融的調子卻烘不熱胸口的涼。
江渝望著前方崎嶇的山路,突然想起8歲時,上小學的蘇晚晚緊緊攥著他的衣角說“江渝哥哥,香菜好苦”。
想起大學告白時,她踮著腳親吻他,說“以後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想起結婚那天,她身著潔白婚紗,宛如天仙,笑著說“江渝,我好幸運。”
可現在呢?
玄關處她的拖鞋落了兩個月灰。
分房睡的夜裡,他總忍不住去她房門口站一會兒,卻連敲門的勇氣都沒有。
好好溝通成了奢望,連她跟師哥的通話,都要刻意瞞著他。
江渝的指尖在車載屏幕上反複點著“晚晚”的號碼,屏幕亮了又暗。
直到忙音再次撞過來,像一把重錘,把他心裡最後一點念想砸成了碎渣。
連帶著最後一點體麵都碾進了塵埃裡。
就在他分神迷茫的刹那,前方拐角的客車突然響起沉悶的喇叭聲,震得人耳膜發緊。
江渝後頸一麻,猛踩刹車、急打方向,輪胎的嗡鳴刺破空氣,車身卻像脫韁的野馬甩向護欄。
報警聲撕心裂肺時,他腦子裡最後閃過的念頭,竟然是“還沒來得及跟她說生日快樂”。
等意識漸漸回籠,江渝還捂著臉發抖,車身失重的恐懼仍纏在骨縫裡。
刹那間,無數與妻子蘇晚晚爭吵的記憶片段,不由自主地湧進腦海。
“江渝,說了多少次,你就不能成熟一點嗎?”
“嗯嗯,隨便吧,你決定就好。”
“你說得對,行了吧?可以結束了嗎?”
她尖銳的語氣、泛紅的眼眶,連空氣裡的緊繃感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可江渝對她愛意深厚,每次都自願包容她的小性子,還總主動低頭服軟。
就像當初,隻因為蘇晚晚一句“上大學我不想跟哥哥分開”,他便甘願放棄清北計算機係遞來的橄欖枝。
而對於他這個決定,除了校長還在為浪費一個名額可惜。
家人朋友們卻一致覺得江渝為愛從醫很正確,也認同他的付出完全值得。
最後,蘇晚晚成了業內知名的腦部主刀醫生,江渝卻隻是三丙醫院裡一名普通的坐診大夫。
記憶還在腦海裡翻湧,江渝過了好一會兒,情緒才稍稍平複。
他試探著睜開眼,望向周圍一張張有些熟悉、卻叫不出名字的稚嫩臉龐。
一個身穿校服的女生突然羞惱起來,隨手抓起書本,朝著捉弄自己的男孩輕砸過去。
江渝被這一幕震驚得有些呆滯,不禁懷疑這裡是不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天堂。
事故發生前一秒的畫麵他記得很清。
隻是那通倉促掛斷的忙音,像極了死神的索命低語。
到最後,他連一句想對妻子說的遺言,都沒來得及傳遞。
同為醫生,他當然理解蘇晚晚以病人為先。
可他也想找個機會,和蘇晚晚把過往的矛盾、不愉快都攤開,一一解釋清楚。
“江渝哥哥,你怎麼啦?是做噩夢了嗎?”
耳邊突然響起清晰悅耳的少女聲。
江渝原本呆滯的臉上,瞬間湧上迷茫。
有失而複得的驚喜,也有對這聲親昵呼喚的熟悉。
他猛地轉頭循聲望去,就見喚他的女孩紮著利落的高馬尾,明眸善睞。
正對著自己嫣然一笑,周身縈繞著青春少女獨有的沁甜氣息,還在不停朝他揮手。
瞬間,江渝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