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塵指尖攥著衣角,快步跟著侍從穿過九靈門內門的青石長廊。
廊外靈植鬱鬱蔥蔥,靈氣縈繞鼻尖,葉片上凝結的露珠都泛著淡淡的靈光,可他心頭卻半點輕鬆不起來。
方才周聖掌教的傳召來得急,那侍從眉宇間的凝重,讓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安的事情要發生,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快了幾分,衣擺掠過青石縫裡的靈草,帶起一縷微不可察的靈氣波動。
等趕到內門大殿時,殿內已站著四人。
韓塵抬眼掃過,先是看到了熟稔的林海,他一身青色勁裝,比半年前更顯挺拔,氣息也沉穩了不少;緊接著目光落在沈長義身上,對方穿著暗紅色法袍,眼神裡帶著幾分刻意壓製的得意,看得韓塵眉頭微微一皺。
而當他的視線觸及另外兩人時,心臟猛地一沉:左側立著位煉氣期圓滿的女修,一身水綠色宮裝襯得身姿窈窕,黑發如瀑般垂落肩頭,發梢係著一枚小巧的玉鈴,肌膚瑩白得仿佛能透光,眉眼間帶著幾分拒人千裡的清冷,正是內門中以冷靜著稱的趙燕兒。
可右側那人,一襲月白外袍,衣料上繡著暗紋靈鶴,負手而立,下巴微抬,眼神裡滿是對周遭一切的不屑,不是沈傲是誰?
“糟了。”
韓塵心裡咯噔一下,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順著脊椎往上爬。
他和沈傲、沈長義的過節在入門試煉時就結下了,沈傲向來心胸狹隘,最是記仇,如今在大殿中碰麵,直接透著一股不祥的預兆。
“韓塵師弟!”
林海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韓塵的思緒。
隻見林海快步迎上來,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力道比往日沉了幾分,臉上滿是欣喜,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
林海把神識悄然探去,那股原本帶著熟稔的氣息瞬間變得震驚,隨即眼睛瞪得溜圓,聲音都帶上了顫音:“你……你竟然突破到煉氣期九層了?”
周圍幾人的目光瞬間齊刷刷落在韓塵身上,像是看一個怪物一般。
沈長義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攥緊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指節泛白——自己這半年拚死修煉,每日服用宗門發放的聚氣丹,還偷偷用了家裡送來的靈液,才從煉氣期八層爬到九層巔峰,本以為能穩穩壓過韓塵這個“四靈根廢物”,可現在,對方竟然也到了九層?
難道宗門分配給韓塵的洞府靈氣蘊含量無比誇張,能讓四靈根修士也修煉得如此之快?
無數念頭在他腦海裡翻騰,嫉妒得心口發悶,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韓塵察覺到眾人的目光,尷尬地撓了撓頭,打了個哈哈:“僥幸而已,偶然得了些低階靈材,煉化後才僥幸突破。倒是林師兄,如今已是煉氣期圓滿,氣息沉穩得如同深潭,看樣子隻差一個契機就能築基了。”
“這都是托你的福!”
林海激動地拍了拍韓塵的胳膊,語氣誠懇得不容置疑:“當初執事看在你的麵子上,才把這處靈氣濃鬱的洞府讓給我,我測算過,那地方的靈氣比普通洞府濃了三成,日夜滋養之下,我才能在半年內突破到圓滿。若真能築基,師弟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兩人相談甚歡,可這番對話落在沈長義耳中,卻成了極大的諷刺。
誰不知道,當初分配洞府,沈長義被分到的地方,又亂又差?
沈長義瞬間暴怒,想要發作,但想到這是內門大殿,瞬間又把我壓了下去,氣得雙眼通紅,宛如一頭隨時會發怒的公牛。
而沈傲則是瞥了韓塵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眼神裡滿是輕蔑。
不過是煉氣期九層而已,也值得這般大張旗鼓地炫耀?
在他這個築基修士眼裡,沒築基的修士和凡俗螻蟻沒什麼區彆,連讓他正眼瞧的資格都沒有。
他依舊負手而立,鼻孔朝天,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仿佛殿內眾人的交談都是對他的冒犯,連空氣中的靈氣都染上了幾分傲慢。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每一步都踏得極為規整,帶著特有的威嚴。
周聖掌教身著紫金色法袍,法袍上繡著九靈門的山門圖案,緩步走了進來。
他身形挺拔,白發蒼蒼,剛踏入大殿,一股無形的壓力便籠罩下來,讓殿內幾人的呼吸都下意識放輕了幾分。
周聖沒有多言,足尖一點,身形如鴻毛般飄到主座上坐下,沒有借助任何法器,純粹是金丹期修士對靈力的精妙掌控。
他的神識緩緩掃過殿內五人,當觸及韓塵、林海和沈長義的氣息時,眼中閃過一絲滿意,輕輕點了點頭,像是對這幾人半年苦修的認可。
“今日召你們來,是有要事吩咐。”
周聖的聲音蒼厚有力,在大殿內回蕩,帶著靈力加持的穿透力,每個字都清晰地落在眾人耳中:“你們可知,大乾王朝是我九靈門暗中扶持的世俗王朝?”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知曉。
這是內門弟子入門時就會學到的常識,九靈門扶持大乾、大炎、車遲國等十幾個世俗王朝,不為掌控政權,隻為從萬千凡人中篩選有靈根的孩子,為宗門補充新鮮血液,相當於宗門的“人才儲備庫”。
周聖繼續說道:“世俗王朝更迭,興衰起落,皆是自然規律,宗門從不過問。可若有邪物作祟、妖獸攻城這類凡俗力量不足以抗衡的災禍,宗門便需出手,滅邪物、斬妖獸,護佑王朝根基。”
“如今大乾王朝境內出了大事,已有五個村子被屠戮一空,村民全被抽成了乾屍,渾身沒有一滴血液,皮膚乾癟地貼在骨頭上,死狀淒慘得讓凡人見了都要做噩夢。大乾王朝自己培養的煉氣修士前去探查,去了三批,無一生還,連屍骨都沒能帶回來,隻能向宗門求援。”
周聖說完之後,整個人大殿內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韓塵眉頭緊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抽乾血液的乾屍?
這絕非普通土匪或妖獸能做到,土匪圖財,妖獸圖食,隻有邪修才會為了修煉邪術,做出這般殘害生靈的事。
“所以,我決定派沈傲為領隊,帶領林海、沈長義、韓塵、趙燕兒前往大乾王朝探查。”
周聖的目光掃過五人,語氣嚴肅得不容置疑,“切記,此次任務以探查為主,不可輕舉妄動!若遇強敵,察覺對方修為達到築基期一層,立刻捏碎求救符籙,向宗門發信號,性命永遠比任務重要!”
“是!”
沈傲第一個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動作看似標準,卻帶著幾分刻意的張揚,聲音洪亮得有些刺耳,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他抬眼時,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韓塵和林海,那眼神裡的挑釁,像是在說“現在我是領隊,你們都得聽我的”,傻子都看得出來。
韓塵和林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苦澀。
完了,讓沈傲帶隊,這一路上怕是沒好日子過了。
韓塵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心裡暗暗盤算:若是沈傲能安分些,顧全任務大局,自己也不是不能忍;可若是他敢故意刁難,自己那宗師級彆的照明術和點火術,也不是隻能用來照明取暖的!
趙燕兒和沈長義也相繼行禮。
沈長義看向韓塵的眼神裡滿是幸災樂禍,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仿佛已經看到韓塵被沈傲折騰的狼狽不堪的模樣。
周聖又叮囑了幾句“同門需相互扶持,不可內鬥”,便擺了擺手:“事不宜遲,你們即刻出發吧。”
五人退出大殿,剛走到殿外的廣場上,沈傲便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雙手背在身後,刻意挺直了脊背,擺出一副十足的領隊架子。
他眼神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韓塵身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像是在宣布什麼重大決定:“此次任務由我帶隊,一路上必須聽我指揮,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擅自行動,包括探查路線、休息時間,都得由我定,明白嗎?”
“明白。”
沈長義和趙燕兒率先應道,沈長義的聲音裡帶著刻意的討好,趙燕兒則依舊是那副冷淡的模樣,隻是語氣順從。
韓塵咬了咬牙,也低聲應了一聲——現在還在宗門內,周圍還有不少巡邏的弟子,他不想節外生枝,給周聖掌教留下“不服從安排”的印象。
沈傲看著韓塵順從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裡暗暗盤算:等出了宗門,離開了九靈門的地界,看我怎麼收拾你!讓你知道,得罪我沈傲的下場!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走吧,先出宗門,到了山下再議行程。”
五人朝著宗門山門走去,沈傲故意放慢腳步,和韓塵並肩而行,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韓塵,你當初在入門比試時,故意讓我堂弟沈長義出醜,還搶了他的名次,這筆賬,咱們慢慢算。”
韓塵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沈傲,眼神冰冷得像淬了冰:“沈師兄,此言差矣。比試本就是各憑本事,何來‘故意欺壓’一說?再者說,如今咱們是為宗門執行任務,更該以大局為重,總不能因私人恩怨耽誤正事。”
“同門?大局?”
沈傲嗤笑一聲,聲音裡滿是嘲諷:“你也配和我稱同門?不過是個四靈根的廢物,若不是宗門有外門大比的規矩,你連內門的門檻都摸不到!還敢跟我提大局?”
韓塵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尖銳的疼痛感讓他保持著清醒,沒有當場發作。
他知道現在和沈傲翻臉,隻會讓對方抓住把柄,倒不如先忍一忍。
可沈傲卻得寸進尺,走了沒幾步,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那條常年有弟子往來、路麵都被踩得光滑的岔路,對韓塵說道:“韓塵,你去前麵探探路,確認沒有妖獸或邪修埋伏,再回來報信。”
韓塵愣住了——從宗門到山下隻有這一條主路,每日有不少內門弟子進出,路邊還設有宗門布下的預警陣,哪來的危險?
這分明是故意刁難!
他抬頭看向沈傲,卻見對方眼神裡滿是挑釁,像是在說“你敢不服從?不服從就是違抗領隊命令”。
“沈師兄,這條路常年有宗門弟子往來,路邊還有預警陣,怎會有危險?”韓塵強壓著怒火,試圖講道理,聲音裡帶著幾分克製的冷靜。
可沈傲卻臉色一沉,厲聲道:“我是領隊,我說有危險就有危險!讓你去探路,你就去!難不成你想違抗命令,耽誤整個任務的進度?”
趙燕兒看明白了沈傲的心思,卻隻是微微皺了皺眉,沒有上前替韓塵說話——她的宗旨向來是“不摻和他人恩怨”,免得引火燒身,反正被刁難的不是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長義則站在一旁,抱著胳膊,幸災樂禍地看著韓塵,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聽到:“韓塵,沈師兄讓你去,你就快去啊,彆在這磨蹭耽誤時間,要是誤了任務,你擔得起責任嗎?”
韓塵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騰的怒火,胸口像是堵著一團燒得正旺的柴火。
他知道,現在反抗隻會讓沈傲更過分,甚至可能被扣上“違抗命令”的帽子。
於是,韓塵咬了咬牙,轉身朝著前方走去,每走一步,腳下的石子都像是在硌著心,心裡的憋屈就多一分——明明自己沒做錯什麼,卻要被這般無端刁難,這口氣,他咽不下!
看著韓塵遠去的背影,沈長義哈哈大笑起來,聲音裡滿是得意:“堂哥,你看他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樣子,真是解氣!”
沈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眼神裡滿是不屑:“不過是個廢物,折騰他幾下,也是給他漲漲記性,讓他知道誰才是說了算的。”
趙燕兒皺了皺眉,看向沈傲,語氣帶著幾分提醒:“沈師兄,咱們還是儘快趕路吧,天色不早了,耽誤了任務,宗門那邊不好交代。”
沈傲瞥了趙燕兒一眼,沒說話,但也沒有再繼續刁難。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韓塵才快步走回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語氣冰冷:“沈師兄,前方路上沒有危險,預警陣也一切正常。”
“知道了。”
沈傲淡淡地應了一聲,語氣裡滿是敷衍,隨即又轉頭看向林海,指了指身後的路:“林海,你去後麵探探路,看看有沒有妖獸跟上來,免得咱們走後被妖獸盯上。”
林海愣住了——哪有讓弟子往回探路的道理?
他們是要下山,妖獸就算要跟,也該跟在後麵,往回探根本毫無意義!
可看著沈傲冰冷的眼神,那眼神裡帶著“你敢不聽”的威脅,他也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往回走。
韓塵站在一旁,看著林海的背影,心裡的怒火越來越盛,像是要衝破胸膛。
一次又一次的刁難,沈傲根本就是把他們當猴耍,完全沒把任務放在眼裡!
等林海回來,沈傲又讓趙燕兒去旁邊的樹林裡探查“是否有邪修藏匿”,趙燕兒雖不情願,卻也隻能忍著脾氣,提著法劍走進樹林。
來回折騰了三次,太陽都快西斜了,金色的餘暉灑在山路上,他們卻還沒走出宗門的範圍。
韓塵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上前一步,擋住了正要再次下令讓沈長義去“探查路邊靈草是否有毒”的沈傲,怒目而視,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沈傲師兄!咱們明明有宗門配發的飛舟,速度快且安全,為何不用?反而讓我們來回探路做這些無用功,你到底想乾什麼!”
沈傲沒想到韓塵竟敢當眾頂撞他,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像是被潑了一層墨。
他猛地釋放出築基期的威壓,那股帶著碾壓性的氣息朝著韓塵壓了過去,空氣都仿佛被凝固,厲聲喝道:“好膽!你個煉氣期的雜碎,也敢質疑我?飛舟目標太大,容易引來邪修注意,讓你們探路是為了安全!你敢頂撞領隊,是想違反宗門規矩嗎?”
築基期的威壓如同山嶽般壓在韓塵身上,他的臉色瞬間蒼白,雙腿微微顫抖,膝蓋都傳來一陣酸痛,像是隨時會跪下去。
但是韓塵早就料到沈傲會用修為壓製自己,所以在對方釋放威壓的瞬間,他便運轉體內靈力,同時施展了疾風步——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向後退去,腳下的石子被靈力帶動,發出輕微的聲響,瞬間退出了威壓範圍,落在百米之外,那股沉重的壓力瞬間消失,他才鬆了口氣,卻依舊緊盯著沈傲。
“你以為用修為就能欺壓我?”
韓塵站直身體,從儲物袋裡掏出一枚黃色的符篆,符篆上刻著細密的紋路,他高高舉起,聲音清晰地傳遍周圍:“沈傲,你三次故意刁難我們,耽誤行程,我都用留影符記錄下來了!”
“你要是再敢胡來,我現在就回宗門,把留影符交給周聖掌教,讓他評評理,看看你這個領隊是怎麼拿著任務當兒戲,故意刁難同門的!”
留影符?
沈傲的臉色瞬間變了,從鐵青變成了難看的豬肝色。
他沒想到韓塵竟然早有準備,還記錄下了自己刁難他們的證據。
若是此事傳到周聖掌教耳中,自己不僅會被嚴厲斥責,甚至可能被撤去領隊之職,以後在宗門內也會顏麵儘失,成為其他弟子的笑柄!
沈長義也慌了,急忙上前勸道:“堂哥,韓塵師弟也是一時衝動,說話沒分寸,咱們還是趕緊趕路吧,彆耽誤了任務,要是讓邪修再害了人,宗門那邊更不好交代。”
沈傲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壓下心頭翻騰的怒火,眼神裡滿是怨毒,卻不敢再放肆!
他知道,韓塵說的是實話,留影符一旦交給掌教,自己絕對沒好果子吃。
於是,他死死地盯著韓塵,像是要把對方生吞活剝,過了好一會兒,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好,算你狠!方才是我考慮不周,不該讓你們來回探路。現在,咱們用飛舟趕路,即刻前往大乾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