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漪寧聞言略有些遲疑,其實方才,皇後扶她時,她悄悄探過皇後的脈。
那脈象很奇怪,不像病入膏肓之人,也不像中毒,倒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蠶食著她的生機。
饒是她,一時也無法弄清緣由。
似是看出了她的為難,裴皇後輕咳了聲,麵容依舊溫柔:“雲舟,莫要為難盛大小姐。她救下你,又救下長樂,已是大恩,往後不管世事如何變遷,你都應記著這份恩情。”
太子含淚點頭。
盛漪寧微怔。
她母親出身崔氏,作為齊王的表妹,她天然便會被劃到齊王一派。但裴皇後如今這是在叮囑太子,無論日後立場如何,他們都承了她的情。
她這算是拿到了裴家一派的免死金牌了?
裴皇後又溫柔地看向盛漪寧,“漪寧,你方才說有何事要求本宮?”
盛漪寧道:“臣女在為宮學選拔做準備,想懇求皇後娘娘,若臣女考入宮學,允臣女做長樂公主的伴讀。”
今生她救下太子,皇位歸屬或有變數,但想到前世燕扶紫屠戮皇族,打壓世家,囚禁太傅的猛勢,盛漪寧覺得,還是多方下注為妙!
還有什麼,比相識於微末,互相扶持,患難與共,更穩固的情誼呢?
她與燕扶紫同為女子,也不必擔憂,前世發生在裴玄渡身上的事發生在她身上。
說不準日後女帝臨朝,朝堂上還能有她盛漪寧的一席之地!
裴皇後有些意外。
裴玄渡也倏然朝她看去,目光清冷略帶審視,“盛大小姐,宮學選拔嚴苛,便是你靠著皇後恩榮進入其中,沒能通過考核,亦會被逐出。本官從不偏私。”
盛漪寧聞言一愣,差點忘了,裴太傅還是宮學的夫子,不過這麼說她,未免有些看不起人!
她揚眉淺笑,眉目間皆是自信昂揚:“多謝裴太傅提醒,臣女會自行考入宮學,隻是想求娘娘,待我考入宮學後,讓我做長樂公主的伴讀。”
裴玄渡眸光晦暗地盯著她:“盛大小姐與清平公主才是表姐妹,為何非要當長樂公主的伴讀?”
盛漪寧知道太傅對她有戒心,須得小心回答,輕咬唇,“我那養妹與齊王兄妹一同長大,清平公主伴讀的人選,我爭不過她。何況方才救長樂公主時,臣女已得罪了清平公主,自是希望能得另一位公主庇護。”
原是為了攀比。
清平公主再如何驕縱,也不敢在宮學放肆,與其尋求長樂庇護,盛漪寧不如求他庇護。
裴玄渡目光清冷地盯著她,“長樂的情況你也見著了,她與你年歲相仿,心智卻猶如稚子。她庇護不了你。”
盛漪寧心下詫異,燕扶紫竟真的是個傻子?那前世她是如何開智的?
裴皇後也略帶歉意道:“漪寧,長樂不會進宮學。你若想當公主伴讀,換成嘉柔公主可行?玄渡亦是宮學夫子,他亦會護著你。”
德妃所生的嘉柔公主,燕扶笙?
這位可是前世差點兒叫女帝陰溝裡翻船的人物,不是什麼善茬。
盛漪寧可不想為了個公主伴讀的殊榮而亂站隊,隻能極力勸說:“皇後娘娘,恕臣女直言,長樂公主這般症狀,並非毫無轉圜之地。若多與同齡人接觸,有個知心好友,興許有朝一日能心智如常。”
“臣女與她投緣,想當她的伴讀,陪伴她左右,若一同入宮學,也會對她多加照顧,絕不讓旁人欺她。”
裴皇後如今自覺時日無多,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心智殘缺的女兒,也曾遺憾自己的女兒不能同其他皇子公主一樣入宮學,如今聽到盛漪寧的話自然心動。
“你有把握治好長樂?”裴玄渡問。
盛漪寧不敢保證:“臣女沒有把握,隻是覺得可以一試。左右再不會比如今更差,不是嗎?”
裴皇後聞言動容不已,“漪寧,本宮會好好考慮的。”
盛漪寧知道事情多半成了,含笑福身:“多謝皇後娘娘。那臣女就先退下了。”
裴皇後輕點了點頭,又看了眼裴玄渡,說:“玄渡,你送送漪寧。”
裴玄渡點頭。
這時裴皇後忽地又拉住了盛漪寧的手,將清枝端來的一個食盒遞給她。
盛漪寧有些疑惑。
就見裴皇後麵上露出些許追憶往事的溫柔淺笑:“本宮記得你幼時愛吃紅豆糕,那年中秋宮宴,受了傷,喝著藥,還不忘同本宮討要糕點。不知道如今是否還喜歡?”
盛漪寧心下觸動,十年過去,年少時在京中諸事,很多都隨時間淡忘。
她為齊王擋刀,一劍透胸的疼痛,幾乎占據了她八歲那年全部的記憶,而玉京的紅豆糕,或許是這痛苦陰霾之下,為數不多的甜。
許是那時年歲小,她也不太記得皇後說的事了。但這些年的確時常惦念玉京的紅豆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