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
“閉嘴!”他一掌拍在馬鞍上,“傳令,工兵上前清路,盾陣掩護,弓手準備對射!我倒要看看,他蕭景珩敢不敢真把我射死在這兒!”
命令傳下去,十幾名士兵咬牙上前,拿木板試圖蓋住鐵蒺藜。可剛走兩步,東側屋頂一聲銳響——一支鳴鏑破空而起,在空中炸出一道刺目火花。
全軍一震。
緊接著,四麵八方的屋脊上,一個個黑影緩緩站起,弓弦拉滿,箭鏃齊刷刷對準下方狹道。沒有喊話,沒有警告,隻有那冰冷的金屬反光,像死神的眼睛。
燕王的馬受驚原地轉圈,他死死拽住韁繩,額角青筋暴起。
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對方根本不怕動手。他們等的就是這一刻。
而他自己,帶著三百精銳,走暗道、繞巡防、精心策劃,結果一頭紮進個鐵桶陣,前後不通,進退不得,活像個笑話。
“這……這不是空府……”他喃喃,“這是個局中局……他早就知道我會來……”
阿箬在東廂暗閣裡看著這一幕,差點笑出聲:“你看他那表情,跟吃了一口餿飯還想咽下去似的,難受吧?”
蕭景珩沒笑。他盯著燕王的方向,手指輕輕敲著銅鏡邊緣。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他低聲說,“一個是硬衝,代價是至少死一半人,背上‘夜襲宗室’的罪名,明天就得被皇帝砍頭;另一個是原地耗著,等天亮,等朝廷出麵調停。”
“他會選哪個?”
“貪心的人,從來舍不得認輸。”他抬頭看了看天,“所以他會選第三個——假裝僵持,暗中派人去搬救兵,或者直接往我頭上潑臟水,說我先動手襲擊藩王。”
“那咱們怎麼辦?”
蕭景珩把銅鏡遞給她:“等。”
“等什麼?”
“等他撐不住。”他嘴角微揚,“人在困境裡待久了,總會犯錯。尤其是那種自以為運籌帷幄,結果發現自己才是棋子的人——他們最容易急。”
果然,不到一炷香工夫,燕王咬牙下令:“原地固守!所有人靠牆列陣,弓手戒備!等天亮,我要讓全京城都知道,是誰半夜設伏,意圖謀殺親王!”
士兵們默默列隊,刀出鞘,箭上弦,卻沒人敢動一步。整條窄巷陷入死寂,隻有風吹幡動的聲音。
那麵掛在府牆上的黑幡,早已褪色,邊角破爛,可上麵那個“蕭”字,依舊清晰。
燕王抬頭望著它,忽然覺得那不像個姓氏。
像一張臉。
一張正在冷笑的臉。
風又起,幡動,影斜。
蕭景珩站在高台,緩緩抬起右手。
阿箬握緊了手中的信號煙火。
城南方向,一隻夜鴉撲棱棱飛起,掠過屋脊,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