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下來,七人齊齊拱手:“唯世子馬首是瞻。”
蕭景珩沒立刻回應,而是轉身走向沙盤,拿起一枚紅棋,緩緩推進“雁門關”位置。
“明天開始,京城每條街都會有新故事。”他說,“有人會看見燕王府半夜運糧,有人會聽說甲字營士兵哭著離營,還有人會在城隍廟撿到寫著‘清君側’的血書。”
“這些事,一件都沒發生。”他頓了頓,“但很快,它們就會變成真的。”
眾人陸續離開,走前都領了一份任務清單。
紙紮匠負責往各大府邸門口撒“天罰符”;乞丐頭目要去賭坊開盤口,賭“燕王幾日垮台”;賬房先生則得把那封夾帶密信的貢品單,親手遞到三位尚書手裡。
最後留下的,是阿箬。
她蹲在沙盤邊上,拿炭筆在紙上繼續寫順口溜:“甲字營,走雁門,王爺調兵為哪般?說是防胡其實是搶錢,百姓餓得啃樹根!”
“押韻。”蕭景珩瞥了一眼。
“那是,我可是西市口說唱第一人。”阿箬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明天我就帶著一群小孩滿街唱,保證比賣糖葫蘆的還響亮。”
蕭景珩點頭:“你去東市,找老麻子借二十個嗓門大的,每人發五十文,專挑茶樓酒肆門口唱。”
“五十文?太少了!”阿箬抗議,“現在唱一首反王童謠都值一百文了,我這可是高危職業,搞不好會被燕王府的人堵巷子。”
“那你想要多少?”
“起碼……三百文!外加一頓醉仙樓的席麵!”
蕭景珩笑了:“行,事成之後,請你吃滿漢全席。”
“這還差不多。”阿箬收起紙筆,突然正色,“你說,他們會信嗎?老百姓真能聽我們的?”
“你以為他們信的是誰?”蕭景珩望著沙盤,“他們信的從來不是朝廷,不是王爺,是飯碗。誰讓他們吃不上飯,他們就罵誰。現在燕王克扣賑糧養私兵,已經是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咱們不過是輕輕推一把。”
阿箬咧嘴笑了:“那我這就去準備,明天一早,讓整個京城都知道——南陵世子沒死,而且要動手了!”
她轉身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蕭景珩從案底抽出一個小布袋,扔給她。
“啥?”阿箬接住一抖,嘩啦一聲倒出一堆鐵珠子。
“防身。”他說,“下次要是再被人堵巷子,彆光靠嘴皮子,往眼裡招呼。”
“喲,心疼了?”阿箬挑眉,“我還以為你要讓我繼續演苦情丫鬟呢。”
“演戲到此為止。”蕭景珩盯著她,“接下來,全是真刀真槍。”
阿箬把珠子揣進懷裡,笑嘻嘻地行了個禮:“明白,從今天起,我不再是‘咳血專業戶’,而是‘京城輿論操盤手’!”
她蹦躂著往外走,哼起了新編的小調。
蕭景珩站在原地,聽著她的腳步聲遠去,抬頭看向窗外。
滿天星鬥,像撒了一把銀釘。
他低頭,從袖中取出一張薄紙,上麵是今晚所有盟約者的簽名畫押,墨跡未乾。
指尖輕輕撫過那一排名字,他低聲說了句什麼,沒人聽見。
院外,一隻野貓竄過屋簷,驚落一片瓦。
阿箬磨著炭筆,哼著歌,筆尖忽然一頓。
她抬頭看了看天,月亮正好鑽出雲層。
筆尖重新落下,在紙上狠狠劃出一道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