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珩和阿箬目光一碰,心照不宣。
這家夥,知道“西市角門”是三司聯審的消息泄露點,絕不是普通商人。
而且他對“金雞”“燕王府”“角門”這幾個關鍵詞的反應,太刻意,太精準,像是背過劇本。
但不能揭穿。
現在撕破臉,反倒打草驚蛇。
蕭景珩乾脆裝到底,一拍桌子:“來人!把我庫房那批蜀錦拿出來,讓這位老板瞧瞧!咱倆要是談成了,直接簽三年合約,保你江南鋪子開到嶺南去!”
門外小廝應聲而去。
商人臉上笑意加深,語氣更熱絡:“世子果然豪爽!小人定當竭儘全力,助您……打通南北商路。”
“對嘛!”蕭景珩咧嘴一笑,舉起茶碗,“來,以茶代酒,預祝咱們合作愉快!”
兩人碰杯,熱茶潑出半盞。
阿箬站在一旁,低頭整理托盤,嘴角微微翹起。
她在盤底悄悄劃了三道痕——這是他們之間的暗號:**三道,確認身份,敵方細作,暫不收網**。
蕭景珩喝完茶,懶洋洋靠回椅背,扇子一開一合,節奏比平時慢了半拍。
他知道,燕王這是坐不住了。
眼看府裡門庭冷落,黨羽離心,便派個“商人”來詐一詐,想看看他蕭景珩到底是真瘋還是假傻。
可惜啊,演戲最怕遇到專業觀眾。
你一句試探,我一句夢話,她一插科,我一打諢,四兩撥千斤,就把你的底褲問出來了。
商人又聊了幾句貨品細節,眼看日頭偏西,便起身告辭:“今日初見,改日攜全樣再來詳談。”
“行啊!”蕭景珩揮扇送客,“隨時歡迎!不過下次彆空著手,帶點江南桂花糕來,我愛吃甜的——甜的能讓人心情好,心情好就能多簽幾個字。”
商人笑著應下,轉身出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門,阿箬才湊近,壓低聲音:“這人不對勁,走路太穩,像練過的。而且他喝茶時左手一直搭在袖口,分明是在藏什麼東西。”
“嗯。”蕭景珩收起扇子,輕輕敲了敲太陽穴,“他還記得避開門檻第三塊鬆磚——那是我們去年埋監聽竹筒的地方,外人不可能知道。”
“所以……他是燕王的人?”
“八九不離十。”他眯眼,“但問題是,他為什麼敢這麼明目張膽地來?是因為覺得我真傻,還是……燕王手裡有了新牌?”
阿箬皺眉:“會不會是衝著咱們散布童謠的事來的?想摸清咱們下一步動作?”
“有可能。”蕭景珩緩緩站起身,走到廳中那幅舊輿圖前,指尖緩緩劃過雁門關位置,“但他問得不夠狠,試探太軟,不像來搞大事的,倒像是……來確認一件事。”
“什麼事?”
“確認我還活著。”他冷笑,“上回我‘中毒’躺了三天,燕王派人探了七次。現在風頭過去,他肯定懷疑我是不是真病了,還是裝死等他出招。”
阿箬恍然:“所以他派這人來,是想看你會不會露馬腳?比如突然談起軍務,或者露出破綻?”
“聰明。”蕭景珩瞥她一眼,“所以咱們得繼續演——而且要比之前更瘋,更浪,讓他回去報告:‘南陵世子還是那個廢物點心,整天就知道做夢、賭錢、追姑娘。’”
“那……接下來怎麼辦?”
“讓他走。”蕭景珩踱回主位,重新坐下,“但得讓他帶走點東西。”
“帶什麼?”
他拿起茶杯,將剩下半盞涼茶緩緩倒在桌角,看著水漬慢慢暈開,像一張無形的網。
“帶一個夢。”他說,“就說昨夜我又夢見金雞飛進了兵部大堂,把尚書的烏紗帽叼走了——讓燕王也去做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