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在起,所有行動取消預判。”他聲音低下來,“不再相信任何‘聽見的話’,不再追查任何‘可疑地點’。誰再拿道聽途說當軍情,直接關柴房三天。”
阿箬低頭:“我……我願意受罰。”
“罰你乾嘛?”他瞥她一眼,“你是替我扛雷的,我要罰你,豈不是顯得我很蠢?”
阿箬嘴角抽了抽,想笑又笑不出來。
蕭景珩轉身坐下,拿起布防圖,一頁頁翻看。
“咱們之前布了三處瞭望點,慶功宴賓客篩了兩輪,聯絡改用雙層暗語。”他一條條念,“但現在回頭看,每一步都在被人盯著走。”
“你是說……咱們內部有鬼?”阿箬聲音壓低。
“不一定是有內奸。”他搖頭,“更可能是我們太規律了。敵人隻要盯幾天,就能摸清我們的反應模式——一聽風吹草動就調兵,一有線索就出擊。像極了那種一看到‘限時秒殺’就忍不住下單的冤種。”
阿箬小聲嘀咕:“那也不能怪我,誰讓你平時總說‘情報為王’……”
“情報是王,但假情報就是狗。”蕭景珩合上圖冊,“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被牽著鼻子走了第一步,接下來他會怎麼出招?”
他忽然抬頭:“你說,他為什麼非要引我們去東南巷?”
阿箬一愣:“因為……那裡偏僻,容易埋伏?”
“不對。”蕭景珩眼神一凝,“那是我們暗衛日常換崗的必經之路。而且靠近老麻子常走的乞兒巷——如果我們的人分散逃跑,大概率會往那邊撤。”
“你是說……他連我們撤退路線都算好了?”
“不止。”他冷笑,“他甚至可能知道我們會派誰去收屍、誰去查漏、誰來報信。”
屋裡一下子安靜了。
阿箬感覺後背發涼。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她聲音有點抖,“是不是該換個地方?或者……暫停一切聯絡?”
蕭景珩沒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牆邊,吹滅了兩盞燈。
燭光驟減,隻剩一豆幽火,在牆上投下他半邊輪廓。
他低頭看著攤開的情報記錄,從頭開始,一行一行地讀。
“重新捋一遍。”他聲音很輕,卻像釘子一樣砸在地上,“從第一句‘動手不留活口’開始——是誰說的?在哪兒說的?語氣什麼樣?前後說了幾句?有沒有停頓?有沒有咳嗽?”
阿箬趕緊掏出隨身小本本:“我記得……是兩個男人,聲音壓得很低,一個粗一個細。粗的那個說‘張侍郎府今晚清場’,細的回了一句‘東邊準備好陷阱’,然後就沒下文了。”
“東邊?”蕭景珩猛地抬頭,“他們說的是‘東邊’,不是‘東南巷’?”
“對……好像是。”阿箬回憶著,“我當時隻顧著記張侍郎的事,沒注意這個……”
蕭景珩緩緩坐回椅子,手指輕輕敲著太陽穴。
“陷阱在東邊。”他喃喃道,“但我們去了南邊。結果在東南遇襲——正好卡在中間。”
他忽然睜開眼:“這不是巧合。”
阿箬屏住呼吸:“你是說……他們故意說‘東邊’,就是為了讓我們判斷失誤?”
“高明啊。”蕭景珩笑了,笑得有點冷,“一句話,三個坑:一個是張侍郎,一個是東邊,一個是我們的慣性思維。我們一個沒跑,全踩了。”
他抓起炭筆,在紙上迅速畫出一條路線圖。
“他們真正要動的,根本不是人,是線。”
“線?”
“聯絡線。”他筆尖一頓,“他們要切斷我們的眼耳。”
阿箬瞪大眼:“所以那些兄弟……不是失蹤,是被截了口信?”
蕭景珩沒說話,隻是盯著那張圖,目光越來越沉。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輕叩擊聲。
親衛低聲稟報:“世子,東南巷找到一具屍體……是咱們的人,懷裡揣著半張燒焦的紙條,上麵隻有一個字——‘西’。”
蕭景珩緩緩起身,接過那張殘紙。
火光下,那個“西”字歪歪扭扭,像是臨死前用血寫的。
他盯著它看了很久,忽然問阿箬:“你上次去道觀牆根,是從哪個方向回來的?”
“北邊繞的啊,怎麼了?”
他嘴角微微抽動:“可你明明是從西邊進的巷子。”
阿箬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