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低頭快步走過,心跳卻快了八拍。
通敵?賣城池?這詞兒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蕭景珩身上那張“私通敵酋”的告示,難道不是空穴來風?軍營裡的人,已經在議論了?
她沒露神色,一路把飯送完,回程時悄悄繞到營區邊緣,蹲在柴垛後頭,用燒焦的木炭在破布內側畫了張簡圖:主帳、糧倉、哨崗、馬廄、文書營、刑房……一一標出。
還在“文書營”旁邊畫了個圈,在“北三鎮”三個字底下劃了橫線。
線索太零碎,拚不出全貌,但方向有了。
她得繼續待下去,混得更深。
傍晚收工,老趙頭分了她半碗糙米飯,菜是醃蘿卜。阿箬捧著碗蹲在夥房外,一邊啃一邊聽幾個老兵吹牛。
“聽說了嗎?前兩天盧龍關那邊炸山了,說是防奸細。”
“防個屁!分明是有人想毀證據。礦道底下埋的可不是石頭,是賬本!”
“噓——小點聲!上頭不讓提這個!”
阿箬耳朵豎起來,飯粒差點嗆進氣管。
礦道?賬本?
她忽然想起蕭景珩書房裡那些鐵匣子,裡麵全是黑料。難不成這軍營底下,也藏著什麼不能見光的東西?
正想著,遠處傳來打更聲,三短一長,收崗了。
雜役們陸續回棚,阿箬跟著隊伍走,路過一處偏帳時,聽見裡頭有人低聲說話。
“……東西今晚必須轉移,不能再放在這兒。”
“可守夜的是周校尉的人,他盯得緊。”
“那就讓他‘病’一晚。”
阿箬腳步微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走。
她沒回頭,也沒多看,但手指已經在破布背麵,悄悄寫下兩個字:**周校尉**。
夜風吹過營帳,火盆裡的炭漸漸熄了。
阿箬躺在雜役棚的草鋪上,和其他人擠在一起。鼾聲此起彼伏,臭腳味混著汗酸,熏得人睜不開眼。
她閉著眼,腦子裡卻像走馬燈一樣轉:調令、酒壺、礦道、賬本、周校尉……
每一條線都像一根絲,纏在一起,慢慢織成一張網。
她不知道這張網最終罩住的是誰,但她知道,自己已經踩進去了。
而且,不能退。
第二天還得送飯。
第三天也得。
隻要她還穿著這身破軍服,隻要她還是個“沒人看得上眼的小雜役”,她就能一直走,一直聽,一直記。
她翻了個身,把破布片塞進貼身衣袋,手碰到一塊硬物——是臨走前蕭景珩塞給她的一枚銅錢,說是“保命用的”。
她沒問怎麼用。
現在也不需要問。
她活著回來,就是最好的保命。
更鼓敲過二更,營中漸靜。
阿箬忽然睜開眼,盯著棚頂的破洞,月光漏下來,照在她手背上。
她輕輕握了握拳,指甲掐進掌心。
疼。
但值得。
她翻身坐起,摸出那塊燒焦的木炭,在布片背麵又添了一行小字:
“送飯路線可改,明日走北坡,近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