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蕭景珩聲音不顫不抖,“他收買周校尉,在刑房檔庫裡塞假信,又派人沿途截殺知情之人。臣若不來陳情,怕是要被活活冤死。”
“荒唐!”皇帝冷笑,“一個親王,為何要害你?你不過是個世子,又能礙著他什麼?”
蕭景珩早料到這一問,不慌不忙道:“因為他知道,臣雖裝瘋賣傻,卻看得清天下大勢。他怕我揭他的底,更怕陛下哪天醒過神來——原來所謂‘忠心藩王’,不過是披著龍袍的賊!”
這話夠狠,也夠險。
換彆人早被拖出去掌嘴了。可蕭景珩說得坦蕩,眼神都沒閃一下。
皇帝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問:“你可敢立誓?若所言有半句虛假,甘受欺君之罪?”
“敢。”蕭景珩一字一頓,“若有一字虛妄,臣願五雷轟頂,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沉默片刻,終於揮手:“打開看看。”
近侍上前接過木匣,一層層揭開。先是邊關密報原件,再是賬冊抄本,最後是一封蓋著邊將印押的“通敵信”。
“這印押……”皇帝皺眉,“怎麼看著不太對勁?”
阿箬這時開口:“回陛下,真印押邊緣有細齒紋路,這封信上的卻是平邊。而且用紙也不對——邊關軍報送文一向用粗麻紙,這封信卻用了內廷特供的雲紋箋,連墨色都偏深三分。”
她說得條理分明,一點不像個流浪丫頭。
皇帝眼神微動,示意近侍取來兵部存檔比對。一對照,果然分毫不差。
“還有這個。”蕭景珩從袖中抽出一張草圖,“這是燕王私調兵馬的路線圖,藏在敵營主帳夾層裡。他們想讓臣‘坐實’罪名後,借題發揮舉兵南下,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行篡位之實。”
皇帝的手指慢慢攥緊了扶手。
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他翻著那些證據,一頁一頁,越看越慢,到最後幾乎是在顫抖。
終於,他合上最後一本賬冊,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氣。
然後睜開,目光如刀。
“燕王……竟敢如此!”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像悶雷滾過殿堂,“偽造假信,構陷宗室,動搖國本……此等行徑,實乃大逆不道!”
蕭景珩仍跪在地上,手還舉著那個空了的木匣。
阿箬低頭垂手,一動不動。
秋蟬站在角落,手指摳進了袖口布料裡。
整個養心殿靜得可怕,隻有燭火劈啪炸了一下。
皇帝緩緩站起身,把那封假信捏在手裡,指節發白。
他盯著蕭景珩,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人。
“你這些年……一直在裝?”
蕭景珩抬頭,直視天子雙眼:“臣若不裝,早就死在某個無人知曉的夜裡了。”
皇帝沒再說話。
但他沒讓蕭景珩起來。
也沒讓阿箬退下。
更沒讓人收走那些證據。
他隻是站在那裡,手裡攥著那封紙,像攥著一把燒紅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