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燕王餘怒,暗中再謀
銅錢在掌心硌得生疼。
蕭景珩沒鬆手,指節發白,像是要把那枚磨得鋥亮的開元通寶捏出個窟窿來。他站在書房窗前,影子被燭火拉得老長,斜斜壓在牆上的京畿輿圖上,正好蓋住燕王府那塊地界。
半炷香前,飛鴿落簷,竹管墜地。
花匠老周從枯井石縫裡摸出的那半片布條,此刻正攤在他書案上,濕漉漉的,墨跡暈開,隻能勉強辨出“邊將”二字殘角。可就這倆字,夠了。
他知道,那頭野狼,終於開始撓籠子了。
——
燕王府,偏院。
四麵高牆,禁軍把守,連隻麻雀飛過都得報備三遍。燕王坐在塌上,背挺得筆直,像根插進土裡的鐵槍,紋絲不動。他已經這麼坐了一夜。
窗外天光微亮,屋裡還黑著。油燈早滅了,隻剩點灰白的餘燼浮在燈芯上,像他現在的心氣兒——沒徹底死,但也快涼透了。
可就在那一瞬間,他忽然動了。
手指一勾,扯下內衫袖口的一縷金絲線,咬破中指,血珠滾落,在布條上寫下四個字:“速見舊人”。
動作輕得像貓踩棉花,寫完卷成小團,塞進藥渣底下。送藥的老仆低頭進來,照例換碗、倒渣、退下。誰也沒注意,那堆褐色藥渣裡,多了點不該有的東西。
門關上,燕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成了。
他嘴角扯了扯,不是笑,是刀鋒刮骨的那種狠勁兒。他知道這一招有多險——三代暗線,環環相扣,隻要中間斷一環,消息就廢了。但他更知道,蕭景珩那小子,聰明歸聰明,太愛裝大度了。
你抓我黨羽,抄我賬本,當朝打臉?行啊,我認栽。
可你要是以為我這就趴下了,那你就天真了。
老子還沒掀桌呢。
——
南陵侯府,後園假山旁。
花匠老周蹲在梅樹底下剪枝,手裡剪刀哢嚓哢嚓響,眼睛卻一直瞄著三十步外那口枯井。昨天這時候,老仆在井邊站了七息;前天,九息;大前天,來回走了兩趟。
不對勁。
這老家夥平日送藥從不停留,今兒個卻總往這兒晃,腳印都快把青苔踩禿了。
老周不動聲色,等那老仆走遠,拎著簸箕繞過去,借著整理落葉的工夫,伸手探進井沿石縫——指尖觸到一團濕布。
他迅速抽手,藏進袖袋,轉身就走。剛拐過月洞門,迎麵撞上個小廝。
“周叔,世子叫您去書房。”
“好嘞。”老周應了一聲,腳步沒停。
——
蕭景珩還在等。
茶涼了,他沒喝;燈暗了,他沒添油。就那麼站著,盯著牆上那張輿圖,仿佛能用眼神把地圖燒穿。
門輕輕推開,老周進來,雙手呈上竹管。
他接過,拔開塞子,倒出布條。一眼掃過,眉頭都沒皺一下,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手。
“傳令下去。”他聲音不高,卻像冰麵裂開一道縫,“不攔信使,不驚路人,記下所有接頭人姓名、時辰、地點。我要知道,到底還有多少耗子敢往外竄。”
親衛低聲領命,退出去。
屋內重歸寂靜。
蕭景珩把布條湊近燭火,看著它一點點卷曲、焦黑,最後化作灰燼飄落。
他沒笑,也沒怒,隻是慢悠悠走到書案前,提筆蘸墨,在紙上畫了個圈,又在外圍畫兩個更大的圈,像三層套環。
第一層:燕王。
第二層:殘黨。
第三層:邊關。
筆尖頓了頓,他在最外一圈重重一點。
“想玩大的?”他低聲說,“行啊,我陪你。”
——
燕王府,第三日清晨。
老仆再次出現在枯井旁,這次手裡多了個新藥罐。他彎腰放下,鞋底蹭過石縫,動作極快。
沒人看見,他離開時,袖口露出一角暗紅布條——那是邊軍密信才用的火漆封邊顏色。
與此同時,城西一處民宅,一個戴鬥笠的男人接過布條,看也不看,塞進靴筒,翻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