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在斷崖彼端的一片空地上,背後是剛剛闖過的死亡通道,麵前是一條被藤蔓半掩的小道,通向更深的山穀。
阿箬一屁股坐下,拍著胸口:“總算活著出來了……我腿都軟了。”
蕭景珩沒坐,站在原地環顧四周。他低頭看著腳下的石板,又回頭看那條由流浪符號組成的路線,眉頭越皺越緊。
“怎麼了?”阿箬抬頭問。
“這機關……不是什麼高門大派設的。”蕭景珩聲音低了下來,“是懂流民暗記的人布的。”
“你是說……”
“能用這種隻有逃荒人才知道的記號來設計殺局,說明這個人,要麼是從底層爬出來的狠角色,要麼……”他頓了頓,“根本就是個乞丐。”
阿箬愣住:“那個老乞丐?”
“不一定是一個人。”蕭景珩搖頭,“可能是一群人。他們熟悉饑餓,熟悉死亡,也熟悉怎麼用最不起眼的方式殺人。”
他彎腰撿起一塊碎石,在掌心比劃著那些符號。
圈、叉、波浪、三角……
這些本該是用來救命的東西,現在卻被用來奪命。
“有意思。”他冷笑一聲,“把討飯的暗語變成機關密碼,這腦洞我給滿分。”
阿箬站起來拍拍灰:“所以咱們現在是進了誰的地盤?”
“不知道。”蕭景珩望向前方的小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不想讓外人進來,可又留了活路。”
“為啥?”
“因為規則寫在黃紙上。”他指了指崖邊殘留的紙角,“‘棄兵刃,赤足踏霧,三步一叩首’。這不是純殺人機器,是考人。”
“考啥?”
“考你是不是真懂底層。”蕭景珩看向阿箬,“懂不懂餓是什麼滋味,懂不懂一個銅板能買幾口飯,懂不懂為什麼乞丐要在地上劃一道線提醒後來人彆踩坑。”
阿箬沉默了幾秒,忽然笑了:“那你完蛋了,你可是京城第一紈絝,天天喝酒看姑娘,哪懂這些?”
“我不懂。”蕭景珩坦然承認,“但我身邊有人懂。”
他看著她。
阿箬一怔。
“沒有你,我早就被射成篩子了。”他說得認真,“剛才那一路上,是你認出了記號,是你提醒我怎麼走。所以——”
他頓了頓,語氣一轉:
“南陵府招女參謀,包吃包住,月例十兩,年終雙薪,表現優異者提拔為副世子,有興趣不?”
“滾。”阿箬笑罵,“我還嫌你給得少。”
“那九兩?”
“八兩我都不乾。”
兩人一邊鬥嘴,一邊往小道走去。藤蔓被撥開,露出後麵一段石階,歪歪斜斜通向山腹。霧氣漸稀,光線微亮,能看清兩側岩壁上又出現了新的紅布條,掛著的方式很講究,像是某種順序。
蕭景珩伸手碰了碰其中一條。
布條輕輕晃動,下麵壓著一枚銅錢。
他拿起來一看——倒懸劍紋。
和他袖子裡那枚一模一樣。
“又來了。”他把銅錢塞進懷裡,“這幫人還真喜歡搞收藏。”
阿箬湊過來:“你說他們為啥非得用這些符號?就不能寫個‘此路不通’?”
“寫了也沒人看。”蕭景珩淡淡道,“富人走路看天,窮人走路看地。他們隻給低頭的人留活路。”
阿箬若有所思。
走著走著,她在一塊石頭前停下。
石頭表麵光滑,被人用利器刻了個圖案——一個歪歪扭扭的笑臉,下麵寫著兩個字:
**到家了**
“這誰刻的?”她問。
蕭景珩看了一眼,臉色變了。
“不是機關。”他說,“是留言。”
“誰留給誰的?”
“不知道。”他盯著那笑臉,聲音低了幾分,“但我覺得……我們不是第一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