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觀
沈羨用罷午食,淨了淨手,卻見不知何時,庭院之中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春雨。
雨絲落在庭院中的假山樓閣之上,而那棵樹乾虯勁,枝繁葉茂的柳樹,在雨水的澆灌下愈顯青翠欲滴。
裴慎行至沈羨身旁,感慨道:“今年的春旱想來緩解一些,縣令大人應是無需愁眉了。”
“是啊,當真是一場及時雨。”沈羨接話應了一句,他沒有一個身為縣主簿的父親,其實對此沒有太深刻的體會。
裴慎道:“沈兄,我最近得了一張寶弓,據說是前朝一位女將軍遺留,沈兄如是有空,不妨過去賞鑒一二?”
顯然,這位裴公子想要交好沈羨,故而投其所好。
沈羨聞聽此言,倒真的起了興趣,好奇問道:“不知這弓有幾石,又是以何材料製成?”
“弓以紫衫木打造,弓可承九石,弓身是天牛筋鞣製,縱是放在軍中,也隻有旅帥以上級彆的將校才能拉開。”裴慎說道。
沈羨搖了搖頭,道:“九石弓,我目前還拉不開。”
“以沈兄在武道的資質,這也不過是一年半載的事。”裴慎笑了笑,說道。
沈羨道:“今日隻怕不成,等明日,再與裴兄一同敘話。”
這個裴慎明顯是為了結交於他,主簿在縣城中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尤其劉瑜現在與他不怎麼對付,他在縣裡也需要能聲援的朋友。
裴慎點了點頭,麵上露出笑意,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沈羨與裴慎說定此事,也緘默不言,開始閉目假寐。
直到道鐘聲次第響起,打斷了兩人敘話的同時,正在歇息的眾學子也紛紛洗漱了下,向著兩儀殿行去。
眾人落座下來,先前那個身形瘦高的知課道士行至近前,道:“觀主臨時有事,下午不再講授課程,諸位先行練字帖,觀主布置了作業,要抄寫三遍《逍遙遊》和《莊周夢蝶》之文,另有一番布置,待半個時辰後再發。”
說著,吩咐著幾個道童,將一張張印好卷子發給了在場的眾學子。
沈羨從道童手裡接過紙張,開始執筆臨摹字帖,內容自是《逍遙遊》和《莊周夢蝶》。
臨摹後的紙張,之後要呈送給鶴守道人。
沈羨循著前身的記憶,筆下如龍蛇舞動,而字跡與往日一般無二,倒也不虞被人發現“掉包”。
不然,前世之人根本就不怎麼練毛筆字,想秀也無從秀起。
等到最後,沈羨認認真真臨摹完,捏了捏發酸的手腕,看向庭院中淅淅瀝瀝的雨珠,如斷了線的珍珠,落在石階上。
放眼望去,視線一片朦朧如霧,而青苔密布的簷瓦上,彙聚的雨水,劈裡啪啦地落在水缸裡,清脆激越。
又過了一會兒,幾個道童過來收走字帖和紙張,以供觀主批閱,而臨摹字帖的功課算是結束了。
而那知課道士又行至近前,開口道:“觀主吩咐,天色不早了,諸學子寫一首道詩,不拘題目,書寫之後,就可以回去了。”
一聽此言,兩儀殿中的學子,臉上神色不一。
好像距離年前已經三個月過去,是又到了考核道詩的環節。
這也是青羊觀主的例行季度小測驗,主要是觀察弟子的靈性和道悟境界,當然也有一些其他目的。
劉瑜氣定神閒,他在先前已經得了消息,今日會做一首道詩,還好他提前有所準備。
劉瑜以往找人捉刀被鶴守道人發現,終於汲取了教訓,這次道詩就寫得中規中矩,算是不再謀求以道蘊之才獲得鶴守道人的青睞。
裴慎將手中的字帖,遞給一旁恭候多時的道童,而後端起案角的茶杯喝了一口,提起手中的羊毫毛筆,飽沾墨水,沉吟片刻,寫了一篇道詩。
庭院之中,眾人也都再次安靜下來,隻有毛筆掃過紙張的沙沙聲音,墨水與紙張的香氣在殿中混合著線香的燃香之氣,無聲彌漫開來。
而沈羨這邊廂寫完,題上自己的名字,也不多言,悄然出得兩儀殿,此刻春雨正盛,沈羨沿著雕梁畫棟的回廊,向著青羊觀前殿行去。
他急著回家,並未自己創作,所寫古詩是前世的一位古人所作。
乃是時常得嘉靖皇帝口中念念有詞的那首,倒是頗為契合鶴守道人。
【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鬆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