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虞家也是書香門第,又在神都這等樞要之地,見識遠遠高於郡縣的那些千金小姐,倒也並不奇怪。
虞青嬋“嗯”了一聲,聲音柔婉動聽,道:“剛剛用罷晚飯,過來和舅舅說說話。”
林靖笑了笑,說道:“我這個外甥女小時候最愛讀書,比我知道的還要多,賢侄如果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問我這外甥女。”
沈羨端容斂色,讚道:“倒是失敬了。”
古代這等通達詩文,曉明經史的奇女子,其實也不少,或者說源於家庭教育的浸潤和培養。
“賢侄,娶妻娶賢啊。”林靖笑了笑,接話道。
這一句話倒是將兩個年輕男女的氣氛說的有些曖昧,虞青嬋似乎有些害羞,手中的帕子輕輕攪動,一時間竟不吱聲了。
沈羨端起茶盅,輕輕呷了一口,說道:“虞姑娘既然頗通國史和朝堂局勢,不妨和我解說一二。”
虞青嬋聲音輕輕柔柔,道:“不知道沈世兄想了解哪方麵?”
沈羨麵色淡然,說道:“就說說這大景的太後和大景的百弊。”
他想要幫父親升官兒,掌握更大的權柄,那麼就需要了解當前的國朝矛盾,才能順勢而為,借力打力。
所謂,一個人的命運,既要有自我的奮鬥,也要考慮曆史的進程。
此身老爹,好像隻知道埋頭拉車,不知道抬頭看路。
虞青嬋“嗯”了一聲,續道:“那就從太後與慶王謀逆一案說起。”
沈羨正襟危坐,道:“願聞其詳。”
“慶王是幼帝的叔父,是先皇的十三弟,驍勇善戰,曾經擔任天平節度使,後來先皇逝世後,被太後封在潭州擔任都督,因為不滿太後臨朝稱製,私蓄甲兵,交結朝臣,準備入京勤王,初始連戰連捷,席卷六州,兵鋒直抵漢江。”虞青嬋道。
沈羨麵容頓了頓,眸光閃爍,暗道,節度使都出來了?
這大景……拿得哪一朝的劇本?
真不怪前身,前身一來壓根不看國史,甚至這樣大的事,前身竟然一無所知。
而且大景疆域廣袤,州縣眾多,前身平日裡又不看邸報,可謂縣中的土鱉一個。
虞青嬋解釋道:“朝廷派出左衛大將軍率兵十萬,合諸州之兵,攻打潭州,慶王不敵兵敗,被押赴神都,從書信往來還有姻親,牽連到不少朝臣,虞家也被波及。”
說到最後,虞青嬋語氣明顯低落、黯然了幾許。
沈羨搖了搖頭,道:“以一州之地對抗中樞,如何能成事?但宗室操戈,隻怕也讓外人看笑話。”
縱觀前世古代曆史,幾乎就沒有成的,但這種事多了,毋庸置疑,也動搖中樞威信。
林靖唏噓道:“賢侄說的是啊。”
虞青嬋心下微訝,似乎沒有想到對方出身縣中豪強,也有這般見識。
沈羨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又問道:“虞姑娘可以再說說這大景的積弊。”
虞青嬋定了定心神,似在斟酌著什麼,徐徐道:“土地不均,兩任先皇皆致力於均田畝、抑世家。”
沈羨暗道果然。
但凡是封建王朝,沒有一個逃脫掉土地這兩個字,這是生產力所限的必然。
沈羨道:“土地不均?那土地都在誰的手裡?”
他其實猜都猜得出來,無非是世家大族和藩王宗室手裡,但還需要印證。
“世家門閥,郡望豪強,藩王宗室……天下黔首。”虞青嬋緩緩吐出幾個詞,言簡意賅。
“願聞其詳。”沈羨麵色肅然,說道。
林靖在一旁看著,心頭滿意非常。
他這個外甥女雖生有目疾,但冰雪聰明,飽讀詩書,可惜不是男兒身,如果是男兒身,虞家或許未必落得如今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