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士還請上馬。”韓毅道。
沈羨見此,也沒有矯情,翻身踩起馬蹬,上了馬匹。
暗道,年輕人渴望進步的想法很強烈,他也不能太端著,不給表現的機會。
此刻,正值傍晚時分,因為剛剛下了一場雨,街道上行人並不多。
沈羨看著兩旁鱗次櫛比的店鋪,隨口問道:“韓令史,神都街坊是如何分布?”
韓毅笑道:“神都一百零八坊,洛河以北乃是百官宅邸,距離左闕台的官署都很近,來回上朝也方便,洛河以南則是百姓的居所。”
沈羨品咂其言,思量下一步舉措。
他其實也不會一直呆在神都,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他想要擁有自己的班底,就需要在整個天下落棋布子,但又不能遠離權力中樞。
估計以後要兩頭跑。
沒有多久,沈羨與韓毅來到一座巍峨軒峻的府宅前,門口兩隻石獅子,石階上幾個下人坐在長椅上,正在磕著瓜子說話。
韓毅笑了笑,道:“學士,沈宅到了。”
蘭溪沈氏族長沈臨乃是秘書監少監,四品官兒,宅邸朱門銅釘,已頗具氣象。
沈羨點了點頭,道:“韓令史,麻煩於你了。”
說著,翻身下馬。
韓毅連忙笑道:“學士說的是哪裡話,那學士沒有什麼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沈羨點了點頭,來到沈宅門前。
“哎,哎,什麼人?”見沈羨近前,為首的胖下人起身,喝道。
沈羨道:“在下蘭溪沈氏穀河縣的沈羨。”
“蘭溪沈氏?一個月冒充蘭溪沈氏的,沒有七八個,也有三五個。”那胖下人打量一眼沈羨,譏笑道。
見其衣衫簡素,身上並無懸配玉飾,猜測多半是寒門士子來攀附的。
其實這個時代,名門望族與寒門子弟存在天然的階級壁壘,不少寒門子弟為了攀附郡望名門,也多有冒名乃至聯宗之舉。
沈羨不可察覺地皺了皺眉,道:“沈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蘭溪沈羨,何需冒充?”
其實,他這會兒覺得有些無語,他前世以為龍王之類的都很扯淡,沒想到自己似乎也遇到了下人——“臉難看,門難進”的事來。
隻能說,一切都來源於生活。
這會兒,原本牽著馬離去的韓毅見此,眼眸現出疑惑,旋即,眼前一亮。
“可有拜帖?”
沈羨道:“我回自家祖宅,帶拜帖做什麼?”
誰回家也沒有說帶拜帖來,記得前幾年祭祖就來過。
尤其,這是蘭溪沈氏的祖宅,沈臨乃是他的二叔爺,隻要眼前下人返身稟告一聲,稍微有點兒等級的下人就知他的來曆。
或者說,下人沒有聽過沈羨之名,京中已不知曉他蘭溪沈氏還有穀河縣一支了?
“還說你不是冒充的?沒有拜貼,沒有表族譜,你說是蘭溪沈氏,你就是啊?”那下人嗤笑一聲,道:“蘭溪沈氏旁支不知多少,如果人人都來神都攀附,那沈家的門檻早就被踢破了,穀河縣的蘭溪沈氏,你們聽說過嗎?”
“我在大老爺跟前兒這幾年,就沒聽說過什麼穀河縣的蘭溪沈氏。”一旁的下人磕著瓜子,笑道:“這是哪裡來的窮書生,又來攀附老爺,多半是聞知二老爺升了禦史,又來遞書求見的。”
一旁的幾個下人齊齊稱是。
沈羨聽聞此言,心緒反而平靜如水。
在這一刻,他對郡望高門的傲慢有了一些體會。
沈羨暗暗搖頭,也不多說其他,轉身離去,來到巷口。
“我就說是吧,不瞧瞧那一身窮酸相,也敢說什麼蘭溪沈氏?”那胖下人看向那少年的背影,笑著對身旁的人說道。
而就在這時,韓毅湊近前來,道:“學士。”
“你還沒走呢?”沈羨麵色平靜地看向韓毅,倒是對這個年輕人好感多了一些。
韓毅暗暗佩服眼前少年的涵養,道:“學士讓我隨侍左右,聽候差遣,豈敢擅離?”
說著,瞟了一眼那沈宅,問道:“學士,要不我遞上拜帖?”
沈羨搖了搖頭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沈氏祖宅門楣高,我也不是非去不可的。”
韓毅詫異道:“學士為何不亮明身份?”
沈羨淡淡一笑,道:“亮明身份,縱是進去也沒有什麼意思,韓毅,你可知右監門衛左執戟沈虔家住何處?”
這個是他親大伯。
韓毅想了想,道:“卑職知道,應該就在左近。”
沈羨道:“我們去那邊兒。”
他先去大伯府上敘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