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畫室微光_大道至簡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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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畫室微光(1 / 1)

鐵門合上時發出的鏽蝕聲響,還在空曠的倉庫裡蕩著餘波。陳跡靠在門板上,看著周苓彎腰將最後一捆畫框靠在牆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那枚冰涼的鑰匙——這是蘇曼昨天派人送來的,附帶著一張簽好字的解約協議,墨跡淋漓得像未乾的血。他捏著鑰匙轉了半圈,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發疼,最終還是扔進了帆布包最底層,像埋葬一截早已腐朽的過往。

“牆角的裂縫得補一補,風大的時候能灌進沙子。”周苓的聲音從倉庫深處傳來,帶著細碎的回響。陳跡抬眼望去,暮色正順著破損的窗欞往裡爬,將她的身影拓在斑駁的水泥牆上,像幅未完成的素描。這倉庫是周苓托做廢品回收的親戚找到的,原是八十年代的棉紡廠原料庫,高闊的穹頂懸著盞孤零零的鎢絲燈,電線裹著泛黃的絕緣膠布,在風裡輕輕晃悠。

他走過去時,踢到了地上半塊斷裂的紅磚。倉庫地麵坑窪不平,積著厚厚的灰塵,踩上去能留下清晰的腳印,倒讓這空曠的空間多了點煙火氣。周苓正蹲在牆角打量,指尖拂過牆皮剝落的痕跡,那裡露出灰褐色的磚縫,像道陳年的傷疤。“明天我帶點水泥來,”她轉頭看他,眼裡映著窗外的落日餘暉,“再找塊塑料布把窗戶糊上,晚上畫圖不會冷。”

陳跡沒說話,隻是走到倉庫中央。這裡足夠寬敞,能容得下他想畫的巨幅畫布——蘇曼的畫廊從來不許他搞這些“費力不討好的東西”,總說客戶喜歡小巧精致的風景小品。他張開手臂比劃了一下,想象著顏料在畫布上潑灑的模樣,父親臨終前攥著他手腕說的那句“潑膽潑墨,方見本心”,突然在耳邊炸響,震得他太陽穴微微發燙。

接下來的日子,倉庫漸漸有了畫室的模樣。周苓找來的舊木架靠在牆邊,上麵碼著她從舊貨市場淘來的顏料管,按色係排得整整齊齊,連標簽褪色的都挑出來放在另一邊。她還搬來一張掉漆的木桌,擦得鋥亮當調色台,抽屜裡墊著她自己織的粗布墊子,放著陳跡慣用的幾支狼毫筆。陳跡則把那盞鎢絲燈換了個一百瓦的燈泡,拉到畫布正上方,夜裡點亮時,光柱像根凝固的銀柱,將畫室切割成明暗兩半。

他幾乎是一頭紮進了創作裡。每天天不亮就騎著舊自行車趕來,直到倉庫外的街道徹底安靜才離開。起初隻是在速寫本上勾草圖,鉛筆線條從猶豫變得果斷,後來直接繃開巨大的亞麻布,用刮刀蘸著濃稠的顏料往上抹。鈦白與群青在畫布上碰撞,像雪山融水漫過草原;赭石與熟褐層層疊加,堆出溝壑縱橫的肌理,那是西北戈壁的模樣,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念想。

周苓總是在傍晚時分過來,提著一個保溫桶,裡麵有時是溫熱的小米粥,有時是炒得噴香的青菜雞蛋麵。她從不多話,隻是默默收拾散落的畫稿,將蹭到地上的顏料用刮刀刮乾淨,再把磨禿的畫筆泡進鬆節油裡。有次陳跡卡在一處光影的處理上,對著畫布發愣,指節因為用力攥著畫筆而發白。周苓端來一杯溫熱的二鍋頭,瓶身上的標簽都卷了邊,是她從家裡翻出來的老貨。“我爸說,畫畫卡殼的時候,喝點辣的能通竅。”她把杯子遞給他,指尖不經意碰到他的手背,像片羽毛輕輕劃過。

陳跡接過杯子抿了一口,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往下滑,燒得胸腔都熱了起來。他轉頭看周苓,她正蹲在地上分揀顏料管,側臉在燈光下柔和得像塊上好的羊脂玉,脖頸彎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頭發用根簡單的皮筋束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頰邊。他突然覺得,這空曠冰冷的倉庫裡,因為有了她,連鬆節油的刺鼻氣味都變得溫和起來。

這天夜裡,月亮升得很高,銀輝透過塑料布糊著的窗戶,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陳跡終於放下了刮刀,畫布上的戈壁已經有了雛形,風蝕地貌的褶皺裡藏著細碎的金色,那是他記憶裡的陽光。他往後退了兩步,後腰撞到了堆在牆邊的畫框,發出沉悶的聲響。太累了,指尖的顏料都已經乾涸,結成硬硬的殼,肩頸更是酸得像灌了鉛。他索性滑坐在畫布旁的地板上,背靠著冰涼的畫布,閉上眼睛喘著粗氣。

鎢絲燈發出輕微的嗡鳴,在寂靜的畫室裡格外清晰。陳跡能聽到周苓翻動紙張的聲音,很輕,像風吹過樹葉。他睜開眼,看見她坐在不遠處的木桌旁,就著燈光翻看他放在桌上的速寫本。那是他早年去西北采風時帶的本子,封麵已經磨得發白,邊角卷了起來。她的坐姿很端正,雙手捧著本子,頭微微低著,燈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仿佛怕驚擾了本子裡的風景。

“看什麼呢?”陳跡開口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是酒和疲憊共同作用的結果。他剛才又喝了半杯二鍋頭,此刻喉嚨裡還留著淡淡的辛辣。

周苓抬起頭,眼裡亮得驚人,像是盛著星光:“你筆下的西北。”她把速寫本往他這邊推了推,指尖點在其中一頁上,“蒼涼,但有血性。和我父親描述的一模一樣。”

陳跡愣了一下,才想起她說過,她的父親是位地質學家,一輩子都在西北的山川戈壁裡奔波,直到去年病逝。他站起身,腳步有些虛浮地走過去,在她身邊的木凳上坐下。距離很近,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皂角清香,乾淨又清爽,與他滿身的鬆節油和酒精味截然不同,卻奇異地交融在一起,讓人安心。

他拿起那本速寫本,指尖拂過粗糙的紙頁,翻到周苓剛才看的那一頁。那是幅風蝕地貌的草圖,用炭筆勾勒的,線條粗糲,邊緣還帶著被風沙吹得模糊的痕跡。畫紙右下角有個小小的日期,是六年前的秋天,他在塔裡木盆地迷路的那幾天。

“這裡,”他的手指點在畫紙中央,那是一片被風沙切割得千瘡百孔的岩壁,不經意間,指腹擦過周苓放在紙頁邊緣的手背。兩人都微微一頓,像被電流輕輕擊了一下,指尖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傳過來,帶著細微的戰栗。陳跡定了定神,繼續說道:“我差點渴死在這裡。那天中午突然起了沙暴,天地都是黃的,什麼都看不見,風刮在臉上像刀子割,隻能趴在地上,感覺沙子要把自己埋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身臨其境的質感。周苓能想象出那種場景:漫天黃沙,日月無光,連呼吸都帶著沙子的粗糙,孤獨和恐懼像潮水一樣湧來,將人包裹得密不透風。她輕聲問:“怕嗎?”

“怕。”陳跡沒有猶豫,坦誠地點點頭。他不是什麼無畏的英雄,麵對那種能吞噬一切的自然偉力,恐懼是本能。但他頓了頓,眼神卻亮了起來,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光芒:“但過後,等沙暴停了,我爬起來看到那種被風沙千萬年雕琢出的痕跡,看到夕陽把岩壁染成金紅色,又覺得……值了。”

他轉頭看向周苓,燈光恰好落在她的臉上,在她的眼瞳裡投下細碎的光點,像戈壁夜晚的星空,深邃又明亮。他的目光太過專注,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周苓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垂下眼睫,耳根悄悄泛起紅暈,像被晚霞染透的雲朵。

畫室裡陷入了寂靜,隻有鎢絲燈的嗡鳴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一種無聲的情緒在空曠的空間裡緩緩流動,混合著顏料的澀味、酒精的辣味和夜晚的涼意,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像藤蔓一樣悄悄滋長,纏繞住兩人的心跳。

陳跡看著她垂下去的眼睫,長長的,像蝶翼一樣輕輕顫動。他忽然想起這些日子她的陪伴:在他畫到深夜時默默遞來的溫水,在他因為挫敗而摔畫筆時悄悄收拾殘局的身影,在他對著畫布發呆時輕聲說出的鼓勵……她從來不說什麼漂亮話,卻用最實在的方式,填滿了他生活裡的空缺,像陽光照進了常年緊閉的房間。

他的心臟突然跳得快了起來,像要撞破胸膛。一種衝動順著指尖蔓延開來,他抬起手,不是去碰那本承載著回憶的速寫本,而是輕輕拂開了她頰邊的一縷碎發。他的指尖因為常年握筆而布滿老繭,粗糙得很,劃過她細膩的皮膚時,帶起一陣微不可察的戰栗。周苓的身體幾不可見地僵了一下,卻沒有躲開。

陳跡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隻是保持著這個姿勢,指尖懸在她的臉頰旁,目光緊緊鎖住她。他能看到她細膩的皮膚下微微跳動的血管,能聞到她發間越來越清晰的皂角香,能聽到兩人逐漸變得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畫室裡格外清晰。

周苓慢慢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神裡有驚訝,有羞澀,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像藏在雲層後的星光,終於勇敢地露了出來。她沒有躲閃,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瞳孔裡清晰地映出他的模樣。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鎢絲燈的光暈在他們周圍晃動,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身後巨大的畫布上,與那些未乾的色塊重疊在一起,仿佛另一幅正在完成的、動態的作品。陳跡的呼吸越來越近,他能感受到她溫熱的氣息拂過自己的唇瓣,帶著淡淡的水汽。

他緩緩低下頭,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周苓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淺淺的陰影,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放在膝上的衣角,指節微微發白。

唇瓣相觸的瞬間,像是有電流竄過全身。這是一個試探的、帶著顏料和酒氣的吻,起初隻是輕柔的觸碰,陳跡小心翼翼地描繪著她唇瓣的輪廓,像在畫布上勾勒最珍貴的線條。周苓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卻慢慢放鬆下來,她的唇瓣柔軟而溫熱,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帶著一絲清甜。

很快,陳跡加深了這個吻。他像沙漠中跋涉已久的旅人遇到甘泉,貪婪地汲取著她口中的氣息,舌尖輕輕撬開她的齒關,與她的舌尖纏繞在一起。周苓的手不自覺地攀上他的肩,抓住了他沾滿顏料的舊T恤,布料粗糙,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的回應帶著青澀的熱情,像破土而出的新芽,帶著蓬勃的生命力。

陳跡的手慢慢移到她的後頸,指尖穿過她柔軟的發絲,將她輕輕往自己這邊帶。兩人的身體貼得更近了,他能感受到她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過來,能聞到她身上那股乾淨的皂角香與自己身上的鬆節油味徹底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種獨屬於他們的氣息。

鎢絲燈在頭頂輕輕晃動,將他們交疊的影子投在巨大的畫布上,影子隨著他們的動作微微起伏,與畫布上的戈壁、星空、風蝕地貌重疊在一起,仿佛那些靜止的風景都活了過來,在見證著這場發生在深夜畫室裡的心動。

不知過了多久,陳跡才慢慢鬆開她。兩人的唇瓣分開時,帶出一絲細微的水漬,在燈光下泛著晶瑩的光澤。周苓的臉頰緋紅,氣息有些不穩,她靠在陳跡的肩上,耳朵貼在他的胸膛,能聽到他有力而急促的心跳聲,像鼓點一樣,與自己的心跳遙相呼應。

陳跡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聞著她發間的清香,心中的空洞被填得滿滿的。這些日子積壓在心底的疲憊、迷茫、痛苦,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隻剩下滿滿的溫暖和踏實。他低頭看著畫布上那片未完成的戈壁,突然覺得,那些曾經讓他恐懼的風沙,那些讓他絕望的困境,都成了生命裡最珍貴的痕跡,而眼前的這個人,就是照亮他黑暗世界的那束微光。

周苓抬起頭,看著陳跡的眼睛,眼裡依舊有光,卻比剛才更亮了。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臉頰上沾著的一點顏料,那是抹鮮豔的赭石,像顆小小的朱砂痣。“明天,我們把那道裂縫補好。”她輕聲說,聲音裡帶著笑意。

“好。”陳跡點點頭,握緊了她的手。他的掌心粗糙,她的掌心細膩,卻異常契合。

畫室裡的孤燈依舊亮著,將兩人的身影牢牢地印在畫布上,印在這空曠而溫暖的空間裡。窗外的月光更亮了,透過塑料布的縫隙,灑下一地銀輝,像是為他們鋪上了一條通往未來的路。而畫布上的《西北印象》,在燈光的映照下,那些粗糲的筆觸裡,仿佛也多了一絲溫柔的暖意,那是愛情的模樣,是希望的模樣,是屬於他們的,畫室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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