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耳光回響_迷霧之城,窺探者背後的秘密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04章 耳光回響(1 / 2)

“我那個前男友從新西蘭回來了,想要見見我。”聞立轉過臉,朝向她,語調平穩,沒什麼起伏。

上次見麵是五年前,疫情前一年,聞立調了公休假,坐高鐵來深圳找她。兩人第二天一早就過關到香港,逛海港城,去金紫荊廣場,打卡星光大道。這對初次來港的遊客而言,都是不容錯過的經典景點。她強打精神陪著興致勃勃的聞立,重遊那些早已令她審美疲勞的地標建築。

暮色漸沉,疲憊的二人在維多利亞港畔找了家西餐廳歇腳。露天座位的墨綠色遮陽棚被服務生小心地收起,視野驟然開闊

海風拂過臉頰,天光漸漸暗淡,維港兩邊的燈火慢慢和夜色一起升騰上來。人造的璀璨終究壓倒了自然的暮色,那般豐饒富麗。這座流光溢彩的國際都市,正以文明特有的韻律,如潮水般溫柔地漫過全身,令人沉醉在這茫然而幸福的時刻裡。

她轉頭,問“嗯?哪個前男友?”

聞立盯著她,眉頭稍蹙,有點兒譏諷的口吻“還有哪個前男友?”

她不知該如何控製自己的表情,隻好低下頭,輕抿一口decaf(脫咖啡因的咖啡或茶),目光依然固執地投向維港。傍晚的風愈發張狂,吹亂了她精心打理的發絲。

“本來是有他微信的,後來我刪了。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又弄到我的號碼,巴巴地打過來,說是想見我一麵。”聞立一邊說著,一邊攪動著杯中的湯力水,慢慢啜一口,又用叉子挑一塊起司蛋酥,轉來轉去地欣賞,一時不知該不該吃,也不知從哪兒下口。

“聞立”這個名字,如果不寫出來,或者解釋給聽到的人,都以為是女性常用的名“文莉”“文麗”或者“雯麗”。她確實認識不少起這樣名字的女生,包括同學、同事、鄰居……其中有兩位還曾經非常要好過,一個曾和她並排躺在竹榻上數星星,另一個則是單位裡日常抱團的小夥伴。隨著年齡漸長,她赴外地上學、就業,又辭職去南方打拚,繼而和她們淡了往來,有時候不經意間聽到有關她們的消息,驚異欣喜之餘,也暗撫下洶湧的心事,沒有起過再見她們的念頭。現代人大抵如此,隻與眼前最緊要的人周旋。那些過往的人和事,不過是走神時浮上心頭的碎影,搖搖頭便散了,手頭還有一堆待辦的瑣事等著應付。

聞立不一樣,一直和她有來往,不是斷斷續續,而是連綿不絕。中間她換過手機號,家也搬過兩次,可聞立依舊找得到她。

“他移民新西蘭了。你知道他家生意做得挺大的,一直很有錢。”談起錢來,聞立還是那個脾氣愛炫,且一說起來便絮絮叨叨、鄉音濃重,尾調上揚時總透著一股狠勁與霸道,帶著幾分挑釁的意味。她們哪知道,坐在周圍的多是優雅、閒適的當地人,兩人這般作態,自然招來鄰座不少白眼。

“沒見啊?”她壓低聲音,想讓自己的語調成為標杆,好讓聞立能順著她的節奏走。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在南方,即便出國旅行,也始終帶著異鄉人的拘謹,隻想默默融入人群,不惹人注目。而旁人的鄙夷,更叫她坐立不安。

“那有什麼好見的!”聞立沒有受她主導,依舊故我。最後的反問像是詰問,語氣鈍刀子一般,“見了又說什麼?”聞立仍舊旋轉那塊起司蛋酥,餡皮碎碎的,粉末般灑落下來,跌進小碟中,蛋酥裡麵的奶酪絲纏繞著顏色暗沉的餡料,努力維持著甜點的高貴和神秘。“這麼多年,他還放不下,那可不關我的事了。”

她盯著餡料,猜想裡麵裹了蜜豆蛋黃牛肉碎,聽說這是店裡的招牌,不少人專程候著它新鮮出爐,就為買上幾磅。她們是隨性的遊客,玩倦了,便趁著人少的空檔占張桌子,慢悠悠地品嘗那些帶著異國風情的甜點。

“還不是你風韻猶存,叫人念念不忘。”她俏皮地打趣,等聞立心滿意足地得意了片刻,便趁勢話鋒一轉。

倦怠一天,不用照鏡子,她也能從聞立的臉上看出自己的疲態來。汗水與油光早已暈開了精致的妝容,眉線模糊,唇色斑駁,殘妝下的老態無所遁形。怎能不老?她們同齡,都已年過半百,再名貴的脂粉也填不平歲月的溝壑。她促狹地掃視著聽懂她們對話的鄰座,那些人定在揣測究竟是怎樣一個男人,會對這般年歲的女人念念不忘?

她低頭啜了一口decaf,唇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方才拋出的新話題正在聞立口中機械地滾動著,她亦應付差事般接話,聲音裡透著索然無味的空洞。

2013年,她回鄉奔喪,同學、朋友、舊同事,這些尋常人都會聯絡的關係,她一概避而不見。她素來如此,帶著幾分與生俱來的薄涼不念舊,不糾纏,像徐誌摩詩中那般,揮揮衣袖便作彆過往。唯獨幾位至交閨蜜,執意張羅了場小聚,五六個人圍坐一桌,默默陪伴著她。

那次聞立來得最早,人未至聲先到,活脫脫一個王熙風再世。她嗓音清亮中帶著幾分嬌媚,嗔怪聲遠遠就傳了過來“你連手機號都換了?”隻見她快步走向角落裡候客的她,聲調陡然拔高,"可真會開玩笑,連我都不告訴?誰不知道咱倆是什麼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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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她尷尬地解釋和搪塞,甚至沒機會露出一絲窘迫,聞立已挨著她坐下。連珠炮似安慰母親過世的話音未落,又行雲流水般要走了新號碼存電話、加微信一氣嗬成,這才抬眼細細打量她“一點兒沒變,還是老樣子。過得不錯吧?常回來嗎?怎麼都不找我?”

她笑笑“還是那樣,沒啥變化。”

聞立一把攥住她的手,親昵地將臉湊得更近“我呢?顯老了吧?”未等她回答,又自顧自道,“你是不知道,我又胖了好幾斤。你要是早點兒回來,還能瞧見我瘦時的模樣。現在倒好,讓你見著我最臃腫的樣子,真是丟人。”說著便咯咯笑起來。服務員來問茶飲時,聞立利落地揮手點了鮮榨果汁“他家的橘汁和混合汁都是實打實的,你嘗嘗?”這時她才恍然大悟,這飯局原是聞立張羅的。定是閨蜜說漏了嘴,透露她回鄉奔喪的消息。聞立執意要去吊唁,被閨蜜攔下,說她不願驚動旁人。幾番推拒不成,這才有了老友們的相聚。

她在老家停留了約莫十天。守完頭七後,便讓聞立開著suv載她四處轉悠。

父母單位的宿舍區那個承載她整個童年的家屬院已徹底消失,連同記憶中的大廠房、職工衛生院、兼作禮堂和影院的俱樂部,如今都化作一片灰白色的商品房群落。樓群錯落排列,刻意避開了正南正北的朝向。“開發商講究風水,”聞立解釋道,“你們廣東不也這樣?”她默默點頭,目光掃過那十幾級通向豪華門廊的台階。保安警惕的目光如影隨形,隨時準備行使拒絕訪客的權力。她朝小區深處望了一會兒,沒給保安履行職責的機會,便轉身離開。

那幾天,聞立始終鞍前馬後地陪著,載著她跑遍老城的每個角落。

“變化大得嚇人吧?這城市我都快認不

出來了。”聞立作報告似的下著論斷,“到處拆了建、建了拆,房價更是節節攀升。你們那兒想必也差不多吧。”

聞立確實是個小領導已升為正科,雖不是一把手,倒也分管著部門裡幾攤要緊事。她隨口問起幾個老同事,聞立如數家珍有人離了婚,有人調去北京總部,還有個已經過世。餘下的多半還在原單位熬著,升遷無望,就等著混到退休了。

她輕歎一聲“真沒想到……”這三個人的變化最令她感慨。那個離婚的曾是她密友,還給她牽過紅線。夫妻倆本是青梅竹馬,她與雙方都交好,原以為這段姻緣能白頭偕老。看來,再美好的初戀也敵不過歲月,人到中年,終究勞燕分飛。調去北京的那位,從前是個靦腆內向的同事。聽說後來讀了在職碩士,又去黨校進修,加上會處理人際關係當然,還有婚姻的緣故,最後留在了北京。最唏噓的是那個抑鬱症離世的,在她記憶裡,明明是個開朗上進的年輕人。不知承受了多大壓力,才會從十三層高樓縱身躍下……

她們就像在念簡曆一般,平鋪直敘地聊著這些故人的近況,語氣平淡得仿佛在討論天氣。聞立握著方向盤,目光始終盯著前方“還想知道誰?我都可以告訴你。”她的車開得穩當,情緒更是平穩後車鳴笛也好,旁車加塞也罷,她都默不作聲地按自己的節奏行駛,甚至禮貌地給插隊的車輛讓了道。

這完全不像她記憶中的聞立。那個強勢、控製欲爆棚、事事都要占上風的女人,如今竟變得這般溫和克製。她一直覺得和聞立成不了摯友,當年不過是機緣巧合在同一單位共事過罷了。或許在南方潮濕的雨季裡,當她喝著祛濕湯時,連聞立這個名字都不會在腦海中閃現。

可聞立偏偏就是這樣一個摯友,甚至超越了尋常好友的界限。唯有真正的密友,才會在她回鄉時,甘願犧牲周末與家人團聚的時光,親自駕車帶她穿行在故鄉的大街小巷。

聞立帶她去吃老家的時興菜肴剛流行起來的小龍蝦,做法已與記憶中大不相同。整隻烹製的龍蝦,蒜蓉清蒸的、油燜紅燒的、麻辣爆炒的,花樣繁多。價格雖比往日的蝦球翻了幾番,滋味卻也豐富得多,再不是從前單調的味道。聞立還特意帶她去老字號早點鋪,牛肉麵的濃湯,豆皮的酥脆,小籠包的汁水,瓦罐湯的醇厚,一樣樣重溫。聞立本不是貪嘴之人,食量小又挑食,一如當年。可這次竟為她搜羅了不少深巷裡的美味,讓她發現記憶中的故鄉,竟比想象中還要滋味綿長。

她挑起一筷子涼麵,找遍廣東也吃不到這麼正宗的家鄉風味了,滿足的味蕾讓她放鬆下來,她笑意盈盈地對聞立說“你好像很多東西都不吃。記得那次開會嗎?年輕那會兒,咱倆坐一桌,你什麼菜都不吃,就夾炒雞蛋和豆腐於。林科長給我們分菜,每人幾隻白灼基圍蝦,每人一個獅子頭,每人一份甲魚肉,你都不吃,全部給了我。你記得吧?當時我可樂壞了,還說以後聚餐都得挨著你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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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立點頭“是有這麼回事。我這嘴啊,到現在還是這麼刁。”

不知怎的,她突然覺得心頭一鬆。那些陳年往事浮上心頭,竟都是暖融融的片段。除了性格不合,聞立確實是個難得的合拍搭檔。

“我那個前男友到現在還記得,”聞立突然開口,“說我隻認豆腐乾。他還總念叨‘豆製品雖好,也不能光吃這一樣啊。"”

她停下筷子,茫然地看著聞立。

“我那個前男友,你不記得了?”聞立突然換了譏誚的語氣,仿佛她們曾無數次議論過這人。

“他現在離你可近了,在香港。你知道的,他家生意越做越大。前陣子同學會,說他要回來,大夥兒張羅著接風。”聞立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發緊,“我本來高高興興打扮好了要去,一聽有他,立馬就推了。”

她默默聽著,不知該如何接話。

“那家夥不知從哪兒弄到我微信,連發十幾條消息,翻來覆去的意思就是要見麵。”聞立盯著前方喧鬨的街道,行人如織,車鳴鼎沸,“我晾了他大半天,就回了個‘哦,再說吧’,直接關機睡覺。”

聞立突然冷笑一聲,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結果一開機,幾十條未讀消息加未接電話。我直接設置了靜音。”她嘴角扯出個鋒利的弧度,“見他?我連一丁點兒,哪怕頭發絲那麼細的念頭都沒有。”

恰在此時,她牙縫裡卡了半天的蒜瓣終於被舌尖頂了出來。她急忙低頭“噗”地吐掉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倒是完美掩飾了她此刻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的尷尬。

在這之前的更早時候,2003年吧,她辦了離職手續,準備南下廣東。朋友們都依依不舍,中學同學、大學同學接連為她舉行好幾場餞行宴。大家敬酒話彆,互相擁抱,都說又不是天涯海角,即便去國外,現在也能隔幾年互訪。席間儘是歡聲笑語,有人還打趣說以後旅遊又多了一個去處,連閨蜜都覺得這是好事趁著還算年輕,離開故土去遠方闖蕩,說不定能活出個彆有洞天的新人生來。

唯獨聞立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異常激烈。聞立極力勸阻她“你怎麼不跟我商量就辭職了?這份工作不好嗎?我們都在單位乾十年了,積累的人脈和資源,足夠你將來過得舒舒服服。”

在交往的朋友中,聞立向來是最成熟的那類對工作、對人事、對關係,總有著超出同齡人的見解,常常提出些與眾不同的觀點,卻又意外地符合厚黑學的邏輯。很多時候,她甚至覺得聞立太過功利,和自己並非一路人。而她呢?她覺得自己骨子裡多少帶點兒理想主義,不喜歡辦公室政治,不願在現實的算計裡打轉、更受不了那種一眼望到頭的人生。

她笑了笑,輕描淡寫地回聞立“就讓我冒個險吧,換個地方,換種活法。”

聞立搖頭“你說得輕巧。那麼遠的地方,人生地不熟,你這個年紀交真心朋友不容易。我們這歲數的人,誰沒點兒過去?陌生人之間哪有什麼坦誠相待?你以為都像我們這樣知根知底?"

她沉默片刻,感受到聞立是真心不舍。後來她也納悶,怎麼就和聞立這樣的同事,有了這麼深的交情。

兩年前聞立因為一點兒小病住院,是流產還是皮膚病,她記不清了。同事們陸續去探望,那時她正好出差,錯過了集體看望,回來隻好自己提著果籃去問候。

聞立在病床上氣色不錯,說是小病,聊了一會兒她就走了。還沒到家就接到聞立電話“你那個果籃哪裡買的?裡麵好幾個水果都爛了,有罐營養液過期了,插花上還有黴斑。”聞立語氣平靜,聽不出是生氣、責備還是諷刺。她隻覺得腦袋發蒙,臉上火辣辣的,大冬天裡熱得想脫衣服,也許是羞愧難當鬨的。

她解釋說,就在醫院附近的花店買的,還特意挑了個最好看的禮品籃裝著。聞立打斷她“看吧,你上當了!我就是想提醒你,以後彆再上那些小販兒的當了。”

她掛掉電話,心裡難受得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這是聞立不領情嗎?為什麼要這樣指責送禮的人雖然聞立並沒有直接指責她,倒像是在指點她,告訴她以後探望病人不要送這種不合適的禮物。

她越想越氣,第一反應就是馬上去高檔品商店買最好的禮品,送到聞立病床前挽回麵子。但母親攔住了她“這擺明了欺負人。”母親很生氣,她們那輩人根本想不到會有這種事,女兒居然交了這樣的朋友。“以後少跟她來往,最好乾脆彆來往了。”

她決定疏遠聞立,但聞立卻像沒事人一樣,依舊和她保持親密。每天打電話,來辦公室聊天,在食堂挨著她坐,午休時拉她打撲克。有時她想,就這樣吧,反正不會再真心相待了。可聞立總找各種理由接近她約逛街、看電影、討論孩子教育,加班後一起吃宵夜。單位組織旅遊時,她們還被分到同一間房。漸漸地,那次關於禮品的指責變得模糊不清,她甚至不確定聞立是在批評她,還是在善意的提醒。就這樣,她們又恢複了從前的朋友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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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始終紮著根刺。雖然聞立對她的好早已蓋過那次的不快,但她始終對聞立存著些莫名的抵觸,帶著點兒隱隱的畏懼和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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