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郡府軍大營,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夕。
鄒泰的臉色比鍋底還黑,聽完信使的急報,又聽完兒子鄒凱的複述,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跳起:“蠢貨!我們都被耍了!”
鄒凱被父親的暴怒嚇得一縮:“爹……?”
“邊軍馮錚?”鄒泰咬牙切齒,眼中閃爍著驚疑和陰狠,“他馮錚什麼時候跟韃子勾搭到能指使他們去屠村了?還兩隊鐵甲遊騎!霍利和奴巴,那是韃子前鋒營的悍將!他們失蹤,韃子豈會善罷甘休?”
他焦躁地在帳內踱步。“你親眼看著蘇白萱被捉,韃子卻說要去執行任務?什麼狗屁任務需要兩隊精銳去屠一個窮得掉渣的痂皮村?這根本說不通!唯一的解釋是,馮錚或者其他人,利用了這次‘合作’,在其中做了手腳!目標很可能就是我們。”
鄒凱臉色瞬間煞白:“爹的意思是……蘇白萱可能沒落到韃子手裡,反而被馮錚的人截胡了?那兩隊韃子騎兵的失蹤……”
“凶多吉少!”鄒泰語氣森然,“連山縣!韃子集結大軍要打連山縣,明麵上是報複騎兵失蹤,暗地裡……”他眼神銳利如刀,“很可能是衝著我們來的!他們肯定知道了什麼,或者馮錚故意把線索引向了連山,引向了我們府軍!”
巨大的危機感籠罩下來。
如果蘇白萱活著,並且知道是她爹的副將把她引進了韃子的伏擊圈……鄒家就完了!
如果韃子大軍突破連山縣,兵鋒直指昌平郡府,他鄒泰作為副將,守土不力甚至可能通敵的嫌疑就坐實了!
“爹!那我們怎麼辦?”鄒凱徹底慌了神,之前的得意和算計蕩然無存。
鄒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神變得狠厲決絕:“一不做二不休!兩條路,必須同時走!”
“第一,立刻點齊我們鄒家的心腹精銳,以‘協防連山縣’為名,星夜兼程趕過去!搶在韃子大軍攻城前,先找到那個痂皮村!看看情況。”
鄒凱眼中也閃過一絲狠色:“明白!孩兒親自帶人去!”
“第二,”鄒泰目光陰沉地看著兒子,“你立刻帶重金,親自去一趟韃子大營!不是去要人,而是去談判,去‘解釋’!告訴他們,我們收到消息,霍利大人一行是在連山縣痂皮村附近遇襲失蹤,我們懷疑是邊軍馮錚的人馬假扮山賊所為!把馮錚推出去當替罪羊!把水徹底攪渾!告訴韃子主將,我們願意提供連山縣的詳細布防圖,甚至……可以在關鍵時刻,‘協助’他們攻破連山!隻要他們不深究騎兵失蹤之事,矛頭對準馮錚!”
鄒凱倒吸一口涼氣:“爹!這……這是通敵啊!萬一敗露……”
“敗露?”鄒泰冷笑,“現在還有退路嗎?蘇白萱下落不明,韃子大軍壓境,馮錚虎視眈眈!不把水攪渾,不把韃子這把刀引向馮錚,你我父子,還有整個鄒家,全都死無葬身之地!這重金,就是買我們自己的命,買時間!快去!動作一定要快!在馮錚反應過來、在韃子真正攻城之前,必須把事辦妥!”
“是!爹!”
鄒凱知道這是生死存亡之際,再不敢猶豫,立刻轉身衝出大帳。
鄒泰獨自留在帳中,望著搖曳的燭火,臉色陰晴不定。
他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
與此同時,胡致遠被五十名邊軍“請”去了軍營。
剛一進營帳,胡致遠便怒聲道:“馮錚!你這是何意?都幾天了,痂皮村什麼事都沒發生!現在居然還派兵將我堂堂朝廷命官抓來,你是想要造反嗎?”
話音剛落,就見馮錚怒不可遏地將一個袋子扔過去。
“嘭”的一聲。
那沉重的袋子把胡致遠胸口砸得幾乎凹陷下去。
袋子裡的銀錠散落一地。
“王八蛋!你特麼是跟府軍鄒家合起夥來陷害我!”
胡致遠當時就懵了,一邊揉著胸口,一邊問道:“究竟出什麼事了?我跟鄒家不熟啊,何來陷害一說?”
馮錚怒聲道:“你真不知道?現在韃子大軍已經要打你的連山縣了。”
胡致遠倒是沒有半點緊張。
“以前這種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他們大不了就是搶東西,殺人,幾天之後就退了。我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暫避。”
馮錚氣得牙齒咯吱響。
“放屁!這次韃子可不是想要搶點東西!都特麼怪你!韃子去痂皮村的人,一個都沒回去。”
胡致遠聽迷糊了。
“啊?一個都沒回去?可……我派人去痂皮村問了呀,這幾天根本就沒有韃子去過。不然我剛才也不能生氣。難不成你認為那些村民能殺了韃子?”
馮錚歎息著搖了搖頭。
“那不可能!我懷疑這裡麵有貓膩!據說韃子的兩隊遊騎兵當天還抓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質——府軍大將軍的女兒,蘇白萱!現在蘇白萱也不知所蹤!”
胡致遠當即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瑟瑟發抖。
他感覺到自己被吸進一個足以將他攪碎的漩渦。
“可……可咱們也不知道蘇白萱的事兒啊。老馮,你說韃子該不會想要借機發兵,又要把整個昌平郡給占了吧?”
馮錚愁眉苦臉地歎息,“我特麼要是什麼都知道就不用叫你來了。現在咱們趕緊想辦法!”
胡致遠:“……”
痂皮村。
林歡揉著隱隱作痛的腰眼,聽著劉春生和栓子等人興奮又後怕地彙報戰果。
“……老爺,您真是神了!那些陷阱,滾木礌石,太厲害了!韃子鐵甲又怎麼樣,砸下去照樣成肉餅!咱們的人就傷了幾個,沒一個死的!”
狗子激動得臉膛發紅。
“繳獲完整鐵甲十二副,其餘的,春生叔說也能修!彎刀、馬槊、圓盾一大堆!還有……整整二十六匹上好的戰馬!”狗娃掰著手指頭,眼睛亮得像星星,“咱們村發財了老爺!”
劉春生沉穩些,但眼中也滿是激動:“歡哥,這次真是……揚眉吐氣!留下的那些後生,雖然吐得稀裡嘩啦,但眼神都不一樣了,有股子狠勁了!”
正說著,外麵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女子憤怒虛弱的叫罵聲。
“你們這群刁民!逆賊!林歡!你這個卑鄙小人,給我滾出來!”
林歡眉頭一皺。
“這瘋女人早就醒了?”
栓子嘿嘿一笑,“她早就醒了!俺們把她給關在地窖,每天都帶上來通通風。每次都罵罵咧咧。”
房門被推開,慕若蘭擰著秀眉走進來:“夫君,那個蘇白萱的力氣還挺大,幾個婆子都按不住她,口口聲聲說你通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