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聲音?”青溪耳尖,小聲驚疑道。
撫劍目光一凝,示意林望舒不要動,自己則握緊短刃,警惕地循聲靠近草叢,趙猛也示意一名護衛跟過去。
撥開枯草,眼前的景象讓冷峻如撫劍,也不由微微動容。
隻見一隻大型獵犬倒在血泊中,身上有多處深可見骨的傷口,顯然是利刃所傷,鮮血幾乎染紅了它黃褐色的皮毛,它氣息奄奄,眼神卻死死盯著草叢深處,喉嚨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幾乎聽不見的嗚咽。
在它用身體艱難護住的草叢最裡麵,一隻看起來剛滿月不久、毛茸茸的小狗崽正瑟瑟發抖,發出細微的哀鳴。
母犬察覺到有人靠近,掙紮著想抬頭,眼中流露出警惕和絕望,但當它的目光越過撫劍,看到後方緩緩走來的林望舒時,那絕望的眼神竟奇異地緩和下來,變作一種難以形容的哀懇與祈求。
它將頭朝著幼犬的方向微微頂了頂,然後目光定格在林望舒身上,仿佛完成了最後的托付,頭顱重重垂下,再無聲息。
空氣仿佛凝滯了,似乎大家都明白發生了什麼,又似乎沒明白。
這隻護崽的母犬,很可能原是有主而主人遭了匪徒毒手,它為主複仇或保護幼崽而與匪徒搏鬥,最終力竭,又或者它是為了其他原因和這些匪徒戰鬥過,總之現在沒了。
林望舒看著母犬至死仍保持著守護姿態的屍體,看著那懵懂無知、仍在母親遺體旁瑟瑟發抖的小生命,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
在這亂世,人命如草芥,畜牲更是如此,可這母犬所展現出的忠義與母愛,如此沉重,如此純粹。
她輕輕歎息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落在寂靜的山道上:“畜牲尚且如此忠義,人豈能無動於衷。”
她緩步上前,不顧青溪小聲的勸阻和地上的血汙,俯身,小心翼翼地將那隻嗚咽的小狗崽抱了起來。
小家夥渾身冰涼,毛上沾著母親的血,在她懷裡抖得厲害。
“少夫人……”趙猛眉頭微皺,出於職責想提醒這或許不潔且累贅。
林望舒卻搖了搖頭,用袖角輕輕擦拭小狗崽身上的汙漬,語氣平靜卻堅定:“從此以後,它便跟著我吧。今日它失怙,我收留它,亦是全了這份忠義。”
心裡卻想著:“黛玉和承璋年幼,正是喜愛這種幼崽的時候,到時候看他們是否喜歡吧,喜歡的話給他們做玩伴也好。”
她低頭看著懷中溫暖的小生命,沉吟片刻,道:“便叫它‘忠伯’吧,望它不忘其母之忠義,亦能安享天年。”
“忠伯……”青溪小聲念了一遍,覺得這名字雖有些老氣,卻格外貼合,心中那點疑慮也散了,反而生出幾分憐愛。
撫劍默默遞上一塊乾淨的布巾。林望舒將小狗崽仔細包好,抱在懷中,轉身上了馬車。
趙猛見狀,不再多言,隻揮手令部下將母犬屍體妥善掩埋,算是了結這段插曲。
車隊重新啟程,馬蹄聲和車輪聲再次響起。馬車內,林望舒抱著漸漸暖和過來、不再發抖甚至開始舔她手指的“忠伯”,目光望向窗外不斷後退的荒山。
隊伍裡的兩人還守著那幫流匪,另一個已經去報官了。
而“忠伯”這個小生命的意外加入,衝淡了方才遭遇匪徒的緊張氣氛,也帶來了一絲溫情。
它此刻弱小無助,但指不定以後能幫了黛玉,或者幫了承璋,如果他們不喜歡,自己帶著尋藥草也不錯。
畢竟狗的嗅覺真的靈敏非常,比人好用多了,人主要還是靠視力,尋找草藥的時候總是會很多死角看不到,狗不一樣,能嗅到。
望舒看著裝睡的“忠伯”,這可是一個能一起改變那些既定未來的特殊夥伴呢,算得上是希望的情感寄托吧。
在這冰冷的世界裡,一點微不足道的溫暖,都顯得彌足珍貴。
趙猛等護衛,經此一事,對這位臨危不亂、且懷有仁恕之心的夫人,又添了幾分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