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曦的心,如遭重擊。
她看著弟弟那雙清澈眼眸深處的恐懼,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純粹的、麵對未知怪物的恐懼。
她嘗試上前,想去安撫他,想告訴他自己沒事。
然而,就在她邁出一步的瞬間,淩明那瘦弱的身體,卻如同受驚的兔子般,下意識地,向後,猛地縮了一下。
這個微小的動作。
像一根無形的、淬了劇毒的冰針,狠狠地,刺入了她那顆曾為神明、萬劫不磨的神魂本源。
誅仙台上,神骨被剝離,她沒有皺一下眉。
萬載雷劫加身,她亦未曾有過半分動搖。
但此刻,弟弟這一個本能的、充滿恐懼的後縮,卻讓她整個神魂,都劇烈地顫抖起來。
魔種反噬的虛弱感,與這股突如其來的、無法言喻的刺痛,如同兩座大山,轟然壓下。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劇烈搖晃,眼前陣陣發黑。
“姑娘!”
“小曦!”
張鐵匠夫婦終於從那恐怖的威壓中緩過神來。他們眼中雖也帶著一絲未消的恐懼,但更多的,卻是淳樸的擔憂。他們一左一右,衝了上來,將搖搖欲墜的淩曦,和同樣虛弱不堪的淩明,扶入了屋內。
屋內。
油燈如豆,光影搖曳。
淩明早已因傷勢未愈和過度驚嚇,沉沉睡去。張鐵匠夫婦,則守在門外,不敢靠近,隻時不時地,透過門縫,投來擔憂而又複雜的目光。
淩曦盤膝坐於床榻之上。
她沒有去療傷。
她隻是靜靜地,攤開自己的右手。掌心之上,一絲絲極淡的黑色魔氣,如同有生命的活物,緩緩繚繞、升騰。那黑色,深邃、純粹,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她能感到,那魔氣所過之處,自己的皮膚傳來一陣陣冰冷的、仿佛被毒蛇信子舔舐過的滑膩感。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對鮮血與毀滅的渴望,正隨著那魔氣的升騰,悄然滋生。
為了解決危機,也為了找到答案。
她不顧神魂的劇痛與虛弱,強行將全部的心神,緩緩地,沉入了自己那片,早已掀起滔天巨浪的,識海深處。
她第一次,主動地,近距離地,去觀察那顆,自她重生以來,便與她伴生,此刻卻已徹底蘇醒的——滅世魔種。
識海之中,一片混亂。
屬於她身為戰神的、那片冰冷堅韌的意誌玄冰,此刻已布滿蛛網般的裂痕,光芒黯淡。
而在那玄冰的一旁,一顆約莫拳頭大小的、由純粹黑暗構成的、仿佛心臟般緩緩跳動的“活物”,正盤踞在那裡。
它,便是滅世魔種。
它的表麵,不斷蠕動,幻化出無數張充滿了痛苦與怨恨的人臉。那些人臉,有神,有魔,有妖,仿佛是曾被它吞噬的億萬生靈的殘魂。
一股股充滿了蠱惑、毀滅、吞噬欲望的低語,正源源不斷地,從其核心散發而出。那低語,並非聲音,而是一種更直接的、源自大道的誘惑,如同最致命的毒藥,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她的神魂本源。
“殺戮吧……吞噬吧……唯有毀滅,才是永恒……”
“你的親人,在恐懼你……拋棄他們……他們隻會成為你的弱點……”
“與我融合……你將重獲神力……不,是超越神的力量……”
淩曦的意誌,化作一道虛幻的身影,無視了那些蠱惑的低語,緩緩地,向那顆魔種,靠近。
就在她的神魂意誌,第一次,主動觸碰到那顆魔種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