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真金白銀的刺激下,百餘名捕快如過江之鯽般衝出金陵府衙,隨著賀通等人浩浩蕩蕩向將軍府殺去,生怕自己去晚了,到手的亂黨跑了,斷了自己的財路。
相比這些興致勃勃的捕快們而言,賀通則是滿麵愁雲,絲毫高興不起來。他心中一直盤算著,怎樣才能找個機會溜之大吉。看眼前這架勢,這幫人一到將軍府就得和府中的衙役掐起來,到那時,彆說完成寇督軍交代的任務了,弄不好自己的小命都得交代在那。正所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必須趁雙方還沒交手前,想個辦法脫身才是。
賀通心中如此盤算,不禁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身旁的黃一興見狀,一把拽住了賀通的胳膊,詰笑道:“賀大人在找什麼?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賀通一凜,訕笑道:“沒……沒什麼!隻……隻是現在亂黨已潛入城中、伺機而動,我們如此浩浩蕩蕩趕去將軍府,難免會被他們察覺……”
“哦?!那賀大人的意思是……”
賀通思索片刻道:“不……不如我們分頭行動。把這些弟兄們分成三隊,由張大人、黃總管和我各帶一隊,分彆在將軍府的東、西、北三個門埋伏,然後我們三人在正門集合,大大方方的進府排查亂黨。府中的亂黨受驚,必然從三處側門逃出,到時候我們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將他們一網打儘!”
“嗯……”黃一興聽罷,沉吟片刻道:“的確是個好主意!隻不過……”
“不過什麼?”賀通問道。
黃一興並未答話,隻是笑嘻嘻地看向身邊的張雲鶴。
賀通即刻明白,隻有黃一興同意無濟於事,關鍵還得看張雲鶴的意見。於是他急忙快走了幾步,來到張雲鶴身旁,正欲開口,張雲鶴卻搶先道:“不用問了。你這想法我不同意。”
賀通略顯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問道:“咳……莫非張大人認為有什麼不妥之處?”
張雲鶴哼了一聲道:“賀通,我警告你,不要耍什麼花樣。你心裡那些小把戲,以為我不知道嗎?”
“這……張大人說笑了不是?我……我能有啥想法?咱們不都是為了完成緝拿亂黨的任務嗎?”
張雲鶴譏笑道:“緝拿亂黨倒是不假,但恐怕亂黨還沒抓住,賀大人就要逃之夭夭了吧?”
賀通臉色一白,急忙解釋道:“張……大人何處此言啊?這緝拿亂黨的功勞,我難道還能不要了嗎?”
張雲鶴道:“你當然想要領功,不過更害怕擔責。隻不過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麼多人都跟著你,你隻好硬著頭皮把他們帶到將軍府去。至於到了以後,一旦雙方發生衝突,不論是寇督軍還是陳將軍你都得罪不起,所以便想一走了之,不是嗎?”
心事被拆穿,賀通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好在此時天色已晚,他們三人又走在隊伍前麵,因此無人看見他的窘態。
黃一興聞聽,一把摟住了賀通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賀大人,這次咱們可是奉了寇督軍的命令前來捉拿亂黨的,難道你要違抗寇督軍的指示,臨陣脫逃嗎?”
賀通此時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暗自尋思道:“看來這口黑鍋自己是背定了!唉……記得俺娘曾和我說過,上麵沒人想在官場混,好似癡人說夢。當時我還不信,如今這麼多年走下來,當真應了那句古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心中雖不斷叫苦,麵上還要裝得若無其事。賀通苦修多年的為官之道告誡自己,身在官場很多東西都要去維持,無論是名譽還是麵子,都需要你用心去研究和經營。與這些相比,更為重要的是同僚之間的和氣。除非是雙方已公然反目,到了勢同水火的程度,否則就算是你看一眼便惡心想吐的人,見了麵也要和顏悅色、客客氣氣的談笑風生。
畢竟混跡官場的唯一準則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賀通雖然沒當多大的官,但這些官場的基本道理他還是懂的。因此麵對黃一興和張雲鶴的冷嘲熱諷,他也隻能苦笑一下,自辯道:“黃總管、張大人,您二位說笑了。小人哪兒有那個想法啊?我不過是想如何事半功倍,完成寇督軍交代的任務而已。”
張雲鶴冷笑一聲道:“沒有最好,有的話我勸你也打消這個念頭。否則彆說寇督軍不答應,我們哥倆也饒不了你。”
賀通唯唯諾諾、點頭應允。黃一興更是用力將他推到了隊伍最前麵,美其名曰讓他成為真正的領隊。賀通無奈,心想反正都得背鍋,與其畏手畏腳,倒不如大大方方坦然接受,至少這一刻這百十來人都是自己的手下,老子也嘗一嘗權利的滋味。
想到這,不禁抬頭挺胸,大搖大擺走在隊伍前列。張雲鶴與黃一興見狀,相互對視一眼,雖不明所以,也隻得加快腳步隨後跟上。
賀通就這樣自顧自的走著,卻不知在路邊有一雙眼睛正暗中注視著自己。此人尾隨在隊伍後,始終與眾人保持十丈左右的距離,從金陵府衙一路尾隨到將軍府附近。
此人不是彆人,正是剛逃進城的劉朝忠。他見賀通深更半夜帶著百餘名捕快,全副武裝、高舉火把,急匆匆從金陵府出來,便猜想要有大事發生。暗想自己帶出去的人馬,因雷火彈突然爆炸,死傷過半。其餘的人也是跑的跑、逃的逃,隻剩自己一人一馬回到城內。若如此交差,必難逃上方問責,正無奈之際,忽然看見賀通等人浩浩蕩蕩從府衙中出來,想必是去完成什麼緊急的任務,倘若自己暗中跟上,在關鍵的時候施以援手,說不定可將功補過,免於追責。於是他躡足潛蹤,悄悄地跟在隊伍後麵。
以劉朝忠的身手,這些尋常捕快焉能察覺?更何況這些一心隻想著如何捉拿亂黨、升官發財,誰也不會想身後居然能有人跟蹤。因此,一路無話,劉朝忠一直跟到將軍府門前的一個岔路口,抬頭一看,發現眾捕快紛紛停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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