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
靜了。
蛙與蟲鳴漸漸遠了。
牛和驢的嘴裡都銜著嚼子。
這種嚼子是專門防止它們發出聲音的。
起夜撒尿的學徒一出門就看到星光下黑壓壓的人影。
刀光折射出森寒,利箭在弓弦伸挺。
一股暖流劃過褲腿兒流淌在地上,學徒打了個冷顫不敢有任何動作,他很害怕,想要喊醒師父黃老廟祝,可是他已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湧動的熱淚劃過臉頰,張開的嘴巴微微顫抖,卻沒有聲音從喉嚨鑽出。
吧嗒。
官靴落地,身著皂衣的錢熊早不複最初懶散的模樣,胡茬修整露出一張飽經風霜的臉,豹眼直逼學徒,問:“黃木廟祝呢?”
“在大屋睡覺。”
身體比思想更快。
學徒根本來來不及多想就在莫大的壓迫感下交代了一切。
前屋就是供奉塑像的地方。
此時,狹窄床鋪上的老人起身,略顯渾濁的雙眼並沒有太大波動。
他從煙袋裡抓取出金色煙絲,用粗糙的大拇指壓實。
就著眼前的火盆點燃煙袋鍋子。
裹著翠綠的煙嘴,深深吸了一口。
黃木畢竟是有法力傍身的廟祝,如此之大的動靜怎麼可能瞞住他的耳朵。
不過等他察覺到的時候已經陷入包圍,莫說那幾位強人,就是兩隊身著甲胄的兵卒,拉羽箭,掣勁弩,也足夠將他射成篩子。
把一應有關桃源鄉的東西全都丟入火盆,在紅布籠罩的塑像前拜了拜,黃木將幾隻圈養的水鳥放飛。
錢熊大手伸展落在學徒的肩膀上:“去敲門。”
學徒艱難地咽了一口吐沫,拖著濕了的褲子向大屋的木門走去,顫巍巍抓住兩個銅環,一把推開,大吼:“師父,快跑!”
他實在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正因如此才更加的恐懼。
聽到學徒的大喊,眾人一凜。
列陣的捕快更是緊張的在額頭排出細密汗珠,也就是錢捕頭沒有下令,否則箭矢已經貫穿了眼前的木門。
屋裡點著兩盞青銅燈。
火盆的火勢見小。
藍盈盈的光在霧中顯出橙黃暖色。
錢熊麵色稍有變化,他已安排人將小廟圍的水泄不通,但凡有一點兒異動他就下令放箭。
而且身旁可是站著諸多高手,怎可能讓黃木從眼皮子底下逃走。
一隻乾枯如老樹枝的手,探出來抓住學徒,將他提進廟門,老廟祝隻落下一句話:“和你無關。”
說著,他邁過門檻走出來。
將銅環一拉,嘎吱一聲關上厚木門。
看向列陣的眾人,笑嗬嗬地說道:“有勞諸位,如此嚴陣對付我一個老頭子。”
錢熊一隻手揣入懷中捏著靈符,另一隻手按住腰間兵器,冷漠而平靜地說:“黃木,你的事發了,勾結妖怪殘害梅蘭縣百姓,束手就擒吧。”
黃木吐出大團煙氣,煙絲迅速包裹身軀。
“不要放箭。”
一道清冽而冷酷的聲音響徹。
還不等眾人反應,黑影已經近前。
噌!
捕快們根本沒看清楚出手,就見到黃廟祝握著煙杆的手臂沒了支撐後跌落在地上。
吧嗒。
蹲在成言背包上的黑貓陸尋眯著金瞳,這一劍出招收招角度極其刁鑽,從右下斜斬而去,不是奔著砍下黃木老頭兒的手,而是想一招腰斬,可惜黃木身形飄忽若紙,竟在毫厘之間閃躲過去,這才掉的是手。
沒有鮮血噴出,黃木的斷臂截麵罩了一層煙氣,煙絲連接著掉落手臂,輕輕一甩,在煙絲的牽引下又重新接上。
腮幫鼓,呼地吐出一口煙。
彩衣袖袍甩出火苗。
轟的一聲。
霧與火撞在一塊迸發出龐大的威力。
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