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的騎槍被隨意地斜挎在肩上,槍管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倒像是背著個尋常的行囊。
走到離眾人幾步遠的地方,他還不忘停下腳步,對著趙剛和士兵們微微頷首,那笑容甚至帶上了點靦腆,仿佛隻是恰好路過的山民,撞見了一場與自己無關的意外。
趙剛握著槍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收緊了。
太從容了!
眼前的少年穿著洗得發白的布衣,褲腳沾著些許泥點,頭發被晨風吹得有些淩亂。
跟眼前跪著人的何紅偉外表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那雙眼睛亮得驚人,笑意漫在眼底,卻清得像山澗的泉水,一眼能望到底,偏又讓人覺得深不見底。
他站在那裡,周身都裹著陽光般的暖意,連剛才何紅偉崩潰留下的戾氣,似乎都被這笑容衝淡了幾分。
可趙剛心裡對陳軍的重重猜測,此刻卻像落了地的石子,沉得讓他呼吸一滯。
這少年太“乾淨”了。
乾淨得不像剛從一場驚心動魄的對峙裡走出來。
沒有半分慌亂,沒有絲毫警惕,甚至連指尖都穩得不像話——趙剛見過太多經曆過衝突的人,哪怕再能裝,眼神裡總會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或是後怕,或是亢奮。
可陳軍沒有,他的微笑裡沒有半點陰霾,動作從容得像在自家院子裡散步,渾身上下找不出一絲殺氣,連那杆剛響過不久的騎槍,在他肩上都顯得溫順無害。
騎槍的大小似乎正隱藏了那是把殺人武器的鋒芒。
少年的肩頭上還扒著一隻憨態可掬的黃鼠狼,此時正轉著一雙烏黑的眼睛滴溜溜的看著他們。
這種無害,卻讓趙剛後背的涼意更甚。
能把何紅偉逼到那種境地,能在這林子裡從容進退,絕不可能是個簡單角色。
可眼前的少年,偏生笑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學生,溫和得讓人挑不出半分錯處。
這種極致的反差,比任何外露的鋒芒都更讓人膽寒,就像藏在棉花裡的針,你隻看見柔軟,卻不知何時會被刺得鮮血淋漓。
趙剛喉結重重滾了一下,強行按捺住心頭的翻湧,指尖在槍托上掐出淺淺的印子,聲音儘量維持著軍人的沉穩:
“你是?”
陳軍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像春風拂過冰封的湖麵,連眼角的紋路都透著溫和。
他抬手理了理衣襟,動作自然得像是在撫平尋常的褶皺,指尖劃過布料時帶著一種近乎優雅的從容:
“我叫陳軍,專門為他而來!”
說著,他側過頭,目光落在地上如爛泥般癱著的何紅偉身上。
那笑容依舊掛在臉上,暖得像剛曬過太陽的棉被,可語氣裡卻聽不出半分情緒,冷得像淬了冰的鋼,
“相信你們也得到通知了吧?幸不辱命。”
陽光穿過枝椏,在他帶笑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點,明明是暖融融的色調,趙剛卻莫名覺得,這林間的溫度像是驟降了好幾度,連晨露都透著刺骨的寒意。
他重重一點頭,後頸的肌肉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這小子,絕對不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