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們以為的“偶然發現”,全是陳軍合情合理的故意為之。
這份後知後覺像淬了冰的細針,紮得幾人心裡又驚又怕,看向陳軍的目光裡,不自覺地蒙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忌憚。
黃炳耀和溫玉成的視線終於從正在低頭忙碌的陳軍身上移開,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目光越過屋角的矮凳、窗台的藥草,落在了那排靠牆而立的書架上。
書架不算高大,卻被塞得滿滿當當。線裝的古籍泛著陳舊的黃,新印的書本棱角分明,甚至還有幾本封麵磨得起了毛邊的外文書,擠在一起倒顯出幾分兼容並蓄的沉靜。
陽光透過窗欞斜斜掃過,在書頁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明明是最尋常的景象,此刻落在兩人眼裡,卻莫名透著股沉甸甸的壓迫感。
黃炳耀喉結動了動,心裡頭翻江倒海。
他一直覺得陳軍不過是個懂些草藥、性子沉穩的年輕人,最多比旁人多幾分山裡人的機警。
可直到此刻才恍然——那些被他們忽略的細節,被他們當作巧合發現的線索布局,或許全是這年輕人從書裡讀出來的章法。
書上的字是死的,可讀進心裡,能把人心、把世事琢磨得這般通透,再化作步步為營的算計,這就太可怕了。
他想起自己年輕時也翻過幾本閒書,隻當是解悶,哪曾想過字裡行間藏著這般深的門道?
原來讀書開的不隻是眼界,更是能把人心看透、把局麵盤活的智識,這種認知上的鴻溝,比刀槍更讓人膽寒。
溫玉成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杯壁的溫熱怎麼也暖不透心底的寒意。
他辦案多年,見多了耍狠的、使詐的,卻從沒遇見過陳軍這樣的——看似什麼都沒做,卻像有雙無形的手,把所有人都引到了他預設的軌道上。
此刻望著那排書架,他突然懂了:
那些書裡記的哪裡隻是故事和道理?分明是前人總結的人心規律、世事邏輯。
陳軍讀進去了,消化了,再用出來時,就成了旁人看不懂的布局。
他們這些人靠著經驗和直覺往前走,而陳軍是拿著“地圖”在引路。
這種靠著學識硬生生拉開的認知差距,比任何蠻力都讓人忌憚。
他甚至有些後怕,若是當初真跟陳軍起了衝突,自己怕是怎麼栽的都不知道,陳軍能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掉進坑裡。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相同的複雜,有對陳軍深藏不露的驚懼,更有對“讀書”二字重新生出的敬畏。
原來書讀得深了,真能讓人脫胎換骨,變成一個完全無法用常理揣度的存在。
這般人物,遠非他們最初以為的“山裡能人”那麼簡單。
“幾位這是怎麼了?老盯著我看!”
陳軍臉上掛著慣常的溫和笑意,眼神清澈,仿佛完全沒察覺到方才那屋裡頭若有似無的凝滯。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劉兵,他撓了撓後腦勺,目光還黏在那排書架上,帶著點不好意思又難掩好奇的語氣開口:
“小軍,你架子上那些書……我能借來看看不?”
“當然可以!”
陳軍似乎在劉兵的眼裡,看到他對那一排排書籍有著敬畏。
或許是對認知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