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槍法?哼!也就夠得著近的,真遇上硬茬子,準頭就飄了。”
煙鍋在炕沿上磕了磕,火星濺落在地,他抬眼瞅著陳軍,目光像老林子裡的鷹隼,銳利得能啄透人心:
“你小子手裡的刀是快,可沒淬沾過人血,這是你現在最大的軟肋。
山裡的狼崽子剛長牙時也怕血,可咬不死獵物,自己就得成了彆人的肉。“
陳軍攥緊了拳,喉結動了動:
“嗯,我記下了,乾爺。”
“軍子,”
乾爺忽然往前傾了傾身,枯瘦的手在膝蓋上重重一拍,聲音壓得又沉又穩,
“你記著,老林子裡的規矩跟城圈裡不一樣。城外人講道理,山裡隻認輸贏!
道理是給活人聽的,死人連風都聽不見!”
他頓了頓,指節敲著炕桌,一字一句像釘釘子:
“說起來就六個字:心要狠,手要穩!
可真到了節骨眼上,狠不是咬牙瞪眼,是看著對方眼裡的怯,手裡的刀還能往要害裡紮;
穩也不是哆哆嗦嗦不敢動,是聽見身後有動靜,反手一刀能準準劈在對方手腕上。“
煙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映著他眼底的鄭重:
“山裡的雪埋人快,今兒你手軟放了對方,明兒你的骨頭就得給野狼啃。
這不是惡,是活下去的本分。”
陳軍望著乾爺臉上那抹沉凝如老山岩的神色,聽著那些帶著血味的囑咐,後脖頸子直冒涼氣!
他怕的不是老林子裡的豺狼虎豹,也不是那個躲在暗處打黑槍的陸山貓,更不是那些要人命的山林規矩。
他怕的是乾爺今天這副模樣!
那眼神裡的決絕,那話語裡的托孤意味,像極了當年師爺要走的頭一個月。
那會兒師爺也是這樣,恨不得把壓箱底的本事一股腦往他腦子裡塞,說的話比冰碴子還冷,可夜裡給他掖被角的手,卻抖得像秋風裡的枯葉。
心頭發緊的厲害,陳軍忽然伸出手,攥住乾爺枯瘦如柴的左手。
那手上布滿老繭,指關節腫得像老樹根,他小心翼翼地將三根指頭搭在乾爺腕間,指尖下那微弱卻沉穩的搏動一下下傳來,像老林子裡埋在凍土下的泉眼,固執地透著生氣。
直到感受著那不算強勁卻還算勻實的力道,他懸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往下落了落。
“嗬嗬,擔心我這把老骨頭撐不住了?”
乾爺抽回手,粗糙的掌心在陳軍頭頂輕輕摩挲著,那動作裡藏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放心吧。上次你那根老參,可是正經長了年頭的寶貝,夠我這把老骨頭再多熬十年。我還等著看你小子什麼時候能在這林子裡獨當一麵呢。”
陳軍沒說話,隻覺得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間就熱了。
他趕緊低下頭,用力點了點頭,喉結在脖子裡滾了半天,才把那句堵在嗓子眼的“乾爺你得好好的”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