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勢便是“猛虎下山”,刀背繃得筆直,刃口劈開晨霧,帶著股子要把凍土都劈裂的狠勁。
緊接著腳步陡然加快,左滑右閃間,身形像老林子裡竄動的大貓,飄忽得讓人抓不住蹤跡。
前步剛踏在石階邊,後腳已經旋到了柴垛旁,看似踉蹌的步子實則暗藏章法,每一步都踩在最穩當的落腳點上。
刀勢愈發凶猛。
劈、砍、撩、剁,招式間帶著股子不要命的悍勇,刀風掃過掛著冰棱的晾衣繩,“哢嚓”一聲脆響,冰淩子應聲而斷。
但細看便知,他的下盤始終穩如磐石,即便身形騰挪得再快,腳掌碾在地上的力道也分毫不虛,每一次轉身擰腰,都像是把力氣從腳底板一路貫到了刀尖。
銀亮的刀芒在晨光裡翻湧,時而如驚鴻掠影,貼著地麵掃過積雪,卷起一道白練;時而又猛地騰空,刀身豎劈而下,帶著雷霆之勢,仿佛要把眼前的空氣都劈開一道縫。
陳軍的身影在刀光中時隱時現,步法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暗合著老林子裡追獵的路徑,退能藏進樹後,進能直撲要害,飄忽裡藏著不容錯辨的沉穩。
張嘯林站在屋簷下,煙鍋早滅了也沒察覺,隻眯著眼盯著那團滾動的銀光。
刀風裡裹著的銳氣,是這小子在山裡練出來的野勁;而那藏在快招裡的穩,才是能在生死場裡保命的根本。
門口早圍了人。
桂花嬸一手拽著大娃的襖領,一手把小丫頭按在身後,倆娃娃的眼睛瞪得溜圓,小臉蛋凍得通紅,卻舍不得移開視線。
她自己也直愣愣地看著院子裡翻飛的刀光,右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栓子叔的袖子,聲音發飄:
“當家的,小軍這刀……咋看著這麼嚇人?”
“噓——彆吭聲!”
栓子叔把媳婦往旁邊拉了拉,眼睛卻直勾勾盯著那團銀亮的影子,喉結滾了滾,壓低的聲音裡帶著按捺不住的激動,
“他娘的,小軍這身手,真他媽厲害!”
他跟老叔張嘯林親,見過老叔當年耍刀的模樣,那是穩如泰山的沉,一招一式都透著老辣。
可陳軍這套刀路,一看就知道是柳老叔那路數,隻是比柳叔當年更烈,更野!
刀風裡裹著股子山裡狼崽子餓極了的狠勁,像是能把周遭的空氣都劈開,比老叔的路數多了三分不要命的銳。
栓子叔下意識縮了縮脖子,仿佛那刀風掃到了自己臉上,心裡頭卻又熱又歎:
這小子,是真把老林子裡的凶性練到骨子裡去了!
陳軍收刀而立。
“嗬嗬,還不賴!看來你小子沒懈怠!”
張嘯林早摸出煙袋鍋子,在鞋底磕了磕,重新填上煙絲點著,煙霧繚繞裡,他眯眼瞅著收勢而立的陳軍,嘴角噙著抹難得的笑意,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些:
“跟我進屋,給你看個好東西。”
沒多會兒,陳軍從屋裡出來時,手裡已多了根棍子。
說是棍子,卻比尋常木棍更顯緊實;瞧著像藤條,卻又比一般藤條沉手。
長短竟和他那把開山刀差不離,通體呈深褐,表皮磨得油亮,隱約能看見細密的木紋,握在手裡不滑不硌,透著股子溫潤的硬氣。
“這是早年尋到的‘金剛藤’,”
張嘯林往門檻上一坐,煙鍋子在膝頭磕了磕,
“前前後後整治了快十年,泡過桐油,埋過鬆針土,就等個合用的時機。
你這次進京,帶著它當防身的家夥,比刀子穩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