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緩緩抬起頭,渾濁的老眼裡沒有半滴淚,反倒透著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嘴角甚至牽起一抹恐怖的笑。
“哪有什麼屍骨啊……就一小塊凍硬的斷腳。”
她聲音輕飄飄的,像落雪,
“可我認得,那是大山的。他腳踝上有塊天生的紅痣,一輩子都褪不去。”
說到最後幾個字,那雙早已失了神采的眼睛裡,竟奇異地閃過一絲近乎解脫的光,仿佛壓在心頭幾十年的巨石,終於“咚”一聲落了地。
陳軍沒說話,隻靜靜看著眼前的老人。
“我沒認!”
老太太猛地抬頭看向他,枯瘦的手在膝頭攥成了拳,
“害人害己,早晚有這報應!村裡姓李的,真沒幾個好東西!”
良久的沉默在屋裡彌漫,空氣都像凝住了。
“小軍,你爹和李大山……是兄弟。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啥?!”
老太太這句話像道炸雷,在陳軍耳邊轟然炸開。
他腦子裡“嗡”的一聲,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突然開始瘋狂碰撞、拚湊。
“我爺、我奶,我爹……他們都知道吧!”
他問得遲疑,心裡卻早已篤定。
“李善也知道!”
老太太提到這個名字,眼睛裡瞬間迸出怨毒的光,像淬了毒的針,
“李奶,你今天找我,到底要說啥?”陳軍的聲音沉了下來。
“你爹是被李善和李大山害死的!”
陳軍抿緊了嘴,目光盯著李大山他娘,他知道這場正戲才開始,
“你爹死後,李大山隔三差五就跟李善上山,沒過多久,家裡就憑空多了米麵!”
老太太說著,手抖得厲害,哆哆嗦嗦從懷裡掏出個布包,一層層打開。
一根黃澄澄的金條滾落在桌上,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
陳軍瞳孔猛地一縮。
這金條,跟“招財”叼回來的那根一模一樣,隻是少了幾道牙印,連紋路都分毫不差。
而且,和之前從“多嘴”那拿到的金條也如出一轍。
“這東西家裡還有!”
老太太拍著桌子,枯槁的手指死死點著金條,
“我隻要李善死!這些,全給你!”
說到這,她不知何時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陳軍,那裡麵除了蝕骨的仇恨,再無半分其他情緒。
“李奶,你收回去。”
陳軍的聲音冷得像冰,
“就當你沒來過,什麼都沒說。有冤找公安!”
“你不想給你爹報仇?!”
老太太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刺耳的破音,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陳軍緩緩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不再說話。
“你要是不解恨,李善死的當天,老婆子我吊死在他家門口!”
這得多深的恨,才能說出這樣決絕的話?陳軍心裡掠過一絲同情,不管她藏著多少秘密,這份痛苦總不會假。
“李奶,這事我不會摻和。如果我爹死得冤,我會報公安。”
“叮!”
茶缸被猛地掃落在地,老太太指著陳軍尖叫:
“窩囊廢!白瞎了柳老哥教你們爺倆的本事!”
她徹底癲狂起來,猛地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
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清明,沒逃過陳軍的眼睛。
“拿好你的東西,滾!”
陳軍指著門口。
“你敢讓我滾?老婆子今天就撞死在你這!”
“來!”
陳軍“噌”地站起身,對著她比出一個“請”的手勢,眼裡的寒意幾乎要凝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