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可能是壓箱底久了,一股香樟木味道,使得她猛然打了兩個噴嚏,濃鬱的味兒令她聞著不受用,但總好過讓男人穿著臟衣服呐。
沒等她再糾結,王成庭安排好傅同誌住下後,便快步回到正房。
一進臥室,便瞧到他娘居然已經給爹爹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正兌了一盆溫熱水,顯然是要給爹他擦拭臉麵、
倏地懵了下,他心底沉重的不安,就神奇的消散了。
“娘,你也還受著傷,千萬彆累著,還是我來給爹他擦身吧。”
“也好。”
於青瀾見到四郎過來,心底也是鬆了一口氣,“你來了,那就給你爹爹泡個澡吧,仔細些給你爹好好擦乾淨身體,我再去煮鍋熱水。”
剛給老王把過脈相,確定他被四郎折騰一下不會出大問題,她自然甩手讓兒子服其勞,心底同時哀歎:
「老娘才重生第一天,真心累啊!」
她瞄了眼腕表,發現時間才走到晚間九點五十九分,顯然這夜還沒完——
畢竟大郎他還在醫院做續骨手術,她再不喜這血脈,那也是她正經‘親生’的骨肉呐……
果然,今天沒完。
晚間十一點的時候,三郎回來了。
期間,於青瀾和四郎母子倆人,一直沒時間休息。
聽到親娘這個傷患要去煲熱水給爹爹洗澡,王成庭自然是不肯的。
體力活他全攬在身上,一一麻利做完,讓親爹舒舒服服泡了十分鐘的熱水澡,沒敢大力給搓他身子,但也是換了三道熱水,才算是把親爹洗乾淨白白了。
有潔癖的於青瀾趁機,趕緊將正房裡裡外外擦拭了三回,才算勉強滿意了。
原身懶惰成性,兒女都被她打發回老家務農,這家裡有二、三個月沒好好收拾過呢,哪哪都是灰塵蛛網,可把她惡心壞了……
之前老王躺過的月洞門架子床更是被她重點擦洗,又換了乾淨的被褥,這才讓洗乾淨的老王上床躺著。
這期間,於青瀾給老王喂了些粥水,裡頭混著稀釋百倍的靈液,讓他能舒服點好好吊著一口氣,沒想到隻是喂了沒幾分鐘,他便失禁拉尿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昏迷了三個月沒進食,尿液沒啥味道,還是四郎給他爹翻身按摩時才能及時發現的。
王成庭趕緊偷偷給親爹換了條乾淨褲子,還防著被親娘發現、
五官敏銳的於青瀾,極是無語的看了眼四郎愚蠢的遮掩小動作,她本身也是勞累到沒心思挑兒子毛病,沉默地看著四郎表演完,又拿著尿褲和被褥飛快離開正房。
「蠢樣兒~」
於青瀾心底很是嫌棄,但嘴角卻勾了起來,眉眼彎彎地笑了笑。
三郎王成廙就是這個時間點回到家的。
他推開大院門,就看到四郎摸黑在井邊洗刷長褲、被褥——
“嗐、四郎你有什麼大病啊?大半夜的,你不去醫院替我,倒是有閒情摸黑洗被褥?!”
“小聲點,這時間點你嚎什麼嚎?”
因對親娘‘不坦誠’正心虛中的王成庭,猛得被三郎悄然出場唬了一大跳,虎目凶凶地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哈、我嚎?”
王成廙同樣瞪大鷹眼,他這音量最多隻能算大聲了一點,四郎這般神經兮兮是怎麼一回事?
還沒等他反駁四郎,下一秒就被他一句“爹回來了,你老實點!”震蕩在原地,繼而臉露驚喜的追問:
“啥,四郎你是說咱爹回來了?!”
也不等四郎回答,王成廙隨手將自行車靠在車棚邊上,也顧不得自己平時是怎麼寶貝它的,丟下車子就往正房裡衝。
“嘶、三郎回來!”
王成庭‘意思、意思’的開口,想阻止三郎犯蠢來著,可惜對方根本不聽他的叫喚啊~
四郎瞧了瞧手裡豐富的皂角泡泡,無辜的聳聳肩,又蹲回去繼續輕快的洗涮褲子,沒半點嫌棄。
想想他童年,都是看著爹爹他幫弟弟們洗涮尿褲的,他也沒想到人生際遇會如此奇異,今天居然輪到他給咱爹洗尿褲啊……
“爹——”
王成廙興衝衝闖進正房,沒想著隻看到他娘手裡拿著一支長銀針,正閃亮一晃,
猛地紮在他爹身上!!!
那骨瘦如柴的身上!!!
“閉嘴!”
於青瀾繼續麻利的下針紮進丈夫肚皮上,頭也沒回訴了一句,“你爹還昏迷著,你鬨什麼鬨?”
“啥?阿娘,爹他怎、怎麼了?四郎他沒說清楚!”
見狀,王成廙一邊緊張不已的靠近架子床,一邊心底羞怒大罵:
「該死的四郎,外表忠厚、實則一肚子壞水,又來搞他,還是這種事情,四郎真的太可惡了!」
“娘,爹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時隔四年半,王成廙再親眼看到瘦削到脫了相的父親,刹時眼眶就發紅,眼淚就流下來了。
當下就把醫院裡等著換班的雄叔都忘了一乾二淨,隻心痛難過的細細打量著骨瘦如柴的父親,眼淚不斷滾落,他胡亂抹了兩把眼淚。
在父親上一回離家前,王成廙才十五歲還在讀著中學,因著有爹爹霸氣護著,兄弟姐妹們都是有書讀,最少都能讀完高中。
阿娘便是顧娘家,平常是不敢在爹爹眼皮子底下太過苛刻兒女們。
當時家裡已經是三職工,生活條件非常好,不說頓頓有肉,一個星期總有兩、三天是見腥的。
因而,王家孩子個個都很孺慕父親,覺得有爹爹在,他們就是王家寶貝兒女。
隻有父親不得不出差後,他們才會被阿娘她放養,宛如野孩子般……
“你們爹爹工作上的事情,從來不與我詳說,我怎麼知道他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死樣的?!”
“……娘!”王成廙咬唇叫喚。
雖然他知道阿娘說的都是事實,爹的工作性質向來是機密,得遵守保密原則,但他心裡還是很不滿娘她這樣說父親的。
此時,他心疼爹的同時,又緊張自己接來的命運,不安猜忌著:
「早就聽某廠委暗裡透露過,爹爹出差失蹤好一段時間了,一直找不到人影,廠裡、工部還是講道義的,一直保留著父親職位,可是眼下父親這般模樣回來,原來職位肯定是保不住了!
沒了爹的工資,家裡條件肯定會更差了,娘她還會給他買工作留城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頂父親的班……」
“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