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淩霜並沒有忘記正事。
厲戰的警告和試探如同懸頂之劍。
幾天後的夜晚，主控室內。
淩霜調出了周邊區域的詳細地圖，目光落在幾個可能藏有線索或資源的地點。
厲戰拋出了“劉天霸”這個餌，她不能毫無反應，但也不能完全順著對方的節奏。她需要主動出擊，但方式要巧妙。
也許……可以借“搜尋特定醫療物資”或者“清理某個小型匪幫據點”的名義，去那幾個有可能與劉天霸過去活動軌跡沾邊的地方轉轉。
敲山震虎，或者，引蛇出洞。
夜色如墨，監控屏幕的冷光映照著淩霜毫無表情的臉。
然而，當她的目光無意中掃過角落裡正抱著新領到的狙擊步槍配件、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李甜甜時。
那冰封的唇角竟極其細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軟化了一瞬。
站在一旁的鐵錚正彙報著彆墅防禦的檢查情況，恰好捕捉到了這抹轉瞬即逝的柔和。
他猛地頓住，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眼睛瞪得溜圓，仿佛看到了太陽從西邊出來。
恩人……剛才那是……笑了？雖然很淡，但絕對是！對象還是那個看起來甜甜傻傻（但開槍賊狠）的新妹子？
淩霜似乎察覺到鐵錚的失態，瞬間恢複了平時的冷冽，目光掃向他：“繼續。”
“啊？哦哦！”鐵錚一個激靈，趕緊收斂心神，繼續彙報，但眼神還是忍不住往李甜甜那邊瞟。
李甜甜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暗流湧動，她正對著一把新型號的消音器愛不釋手，屁顛屁顛地跑到淩霜麵前，舉起手裡的東西。
軟糯的嗓音帶著顯而易見的興奮：“姐姐姐姐！你看這個！趙叔說庫房裡剛清點出來的！配上我的‘小甜心’（她給她的狙擊槍取的名字）肯定超安靜！”
旁邊的趙民生和另一個隊員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淩霜的威嚴深入人心，平時大家彙報工作都言簡意賅，誰敢這麼蹦蹦跳跳、拿著個零件就湊這麼近？他們都準備著淩霜冷臉嗬斥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淩霜非但沒有斥責，反而微微側過頭，真的看向了李甜甜舉著的消音器。
她的眼神依舊平靜，但那種慣有的、拒人千裡的寒意卻消散了不少。
她甚至伸出手，接過那消音器，仔細看了看型號，然後輕輕點了點頭，聲音雖然依舊清淡，卻莫名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耐心：“嗯，HK的專用款，精度很高，適合你。”
說著，她極其自然地將消音器遞還給李甜甜，指尖甚至在遞過去時，無意般輕輕碰了一下李甜甜的手背，像一個無聲的鼓勵。
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一句平淡的話，卻讓在場除了李甜甜以外的所有人，包括鐵錚和趙民生，全都石化了！
恩人/淩小姐不僅沒生氣？！還回答了？！
語氣好像……還挺溫和？！甚至還碰了手？！
要知道，淩小姐平時最討厭不必要的肢體接觸！
鐵錚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趙民生扶了扶眼鏡，懷疑自己是不是熬夜熬出了幻覺。
就在這時，淩霜看著李甜甜因為得到認可而笑得更加燦爛、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的小臉，眼神恍惚了一下。
上一世，屍潮圍城的絕望時刻，一個渾身是血、扛著狙擊槍的嬌小身影跌跌撞撞地跑到她麵前。
同樣舉著一個找到的零件，臉上沾著血汙和灰塵，卻笑得一如現在這般燦爛：“淩霜姐！看我找到了什麼！能修好你的弩！”那時，她們已是過命的交情。
寒冷的夜晚，兩人擠在一個狹小的避難所裡分吃一小塊壓縮餅乾，李甜甜把自己那份大的推給她，眨著同樣亮晶晶的眼睛：“淩霜姐你多吃點，你厲害，吃飽了才能帶我們活下去！”
那些冰冷的、染血的記憶碎片，與眼前這張無憂無慮、充滿生氣的甜美笑臉重疊在一起。
淩霜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種酸澀而溫暖的情緒悄然蔓延開。
這一世，她終於有機會，護住這份燦爛，不讓它再被鮮血和絕望玷汙。
於是，在眾人更加驚悚的目光中，他們看到那位永遠冷若冰霜、殺伐果斷的女王，竟然對著李甜甜，清晰地、微微地彎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真實而溫柔的淺笑！
雖然很淡，卻如同冰雪初融，瞬間照亮了她過於冷硬的麵部線條，美得驚心動魄，也……嚇傻了所有人！
“喜歡就好。”淩霜的聲音不自覺地又放軟了一絲絲，“去吧，好好調試。”
“嗯嗯！謝謝姐姐！姐姐最好啦！”李甜甜毫無所覺，開心地應了一聲，抱著她的寶貝配件又蹦蹦跳跳地跑回了角落，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歌。
直到李甜甜走開，淩霜才緩緩收斂了那罕見的笑容，恢複了一貫的冰冷，目光掃過呆若木雞的眾人，語氣瞬間重回平時的雷厲風行：“都愣著乾什麼？鐵錚，繼續彙報。趙叔，東側圍牆的傳感器檢查完了嗎？”
“啊？哦哦！彙報彙報！”鐵錚如夢初醒，趕緊磕磕巴巴地繼續，心裡卻在瘋狂呐喊：俺滴娘誒！恩人居然還會那樣笑？！還是對甜甜妹子！這妹子到底啥來頭啊？！
趙民生也慌忙應聲去檢查傳感器，和其他隊員交換著震驚又八卦的眼神。
從這天起，基地裡所有人都明白了一個事實：新來的那個槍法神準、性格甜甜憨憨的李甜甜，在最高領袖淩霜這裡，是獨一無二的特例。
淩霜會對李甜甜偶爾的訓練小差錯給予超乎尋常的耐心（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絕不會冷斥）。
會在分發物資時，不動聲色地將偶爾找到的、包裝可愛的糖果或味道更好的果味營養膏單獨留給李甜甜。
會在李甜甜抱著枕頭可憐巴巴地說“姐姐我有點怕黑”時（儘管沒人相信一槍爆頭的她會怕黑），默許她偶爾蹭到自己房間打地鋪（雖然第二天就會被“趕”回去）。
會在李甜甜外出任務表現優異時，給出直接的、甚至帶有一絲誇讚的肯定：“槍法不錯。”——這已經足以讓鐵錚等人羨慕得眼紅。
每一次這種特殊的“寵愛”出現，都會伴隨一次集體性的瞳孔地震。
大家逐漸從最初的震驚，轉變為一種心照不宣的認知：甜甜妹子是淩姐的“專屬甜心”，惹不起，得供著，順便還能偶爾蹭一點淩姐因為心情好而稍微下降的“低溫氣壓”。
而淩霜，則在這一次次不經意的縱容和守護中，仿佛也透過李甜甜那沒心沒肺的笑容，一點點彌補著前世的遺憾，冰封的心湖悄然裂開細縫，照進了一縷名為“溫暖”的陽光。
當然，這縷陽光並不影響她揮下冰刃時的冷酷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