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凰依舊靜坐,紋絲不動。
她知道,門外的人並未走遠。
果然,未及半盞茶的工夫,窗紙外再度映出一道影子。這次更近,幾乎貼窗而立,似在窺探室內動靜。
雲傾凰緩緩抬起右手,指尖撫過腕間護具夾層——那枚薄刃冷而鋒利。但她並未取出,隻靜靜感受金屬的涼意,如同觸摸一段被塵封的真相。
窗外的影子停留少頃,終於退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她這才閉目,深吸一氣,再睜眼時,眸中已無半分迷惘。
起身走向牆壁,手指沿磚縫移動,終停在第七枚釘孔處。那裡曾懸一麵銅鏡,映照過她披甲執劍的身影。如今鏡碎人亡,唯餘空洞痕跡。
自懷中取出那枚殘損令牌,輕輕按入釘孔深處,嚴絲合縫。
退後一步,凝望空牆。
明日,蘇挽月必遣人細查她的言行。這一問,已令其心生疑竇。然還不夠痛,不夠深。真正的裂痕,需由她親手鑿刻。
行至門邊,將門閂重新撥回原位——閉合緊密,不留隙縫。
轉身時,腳尖觸到角落一隻舊木匣。俯身拾起,啟蓋一看,竟是幾件舊衣,袖口繡著褪色的雲紋。這是她少女時常服,竟未悉數焚毀。
凝視那抹殘存紋樣,良久不動。
隨後將木匣放歸原處,獨取最上層那件衣衫,抖開鋪於床榻。
布料已舊,邊角磨損,然針腳依舊密實。
指尖摩挲袖口,忽而停住。
內襯夾層之中,似縫有何物。
撕開一線,抽出一片薄綢。
上書一行小字,墨跡已淡:
“蘭心閣地窖,藏圖三卷,皆北境布防原檔。”
呼吸微微一滯。
這不是她的字跡。
亦非府中任何人筆風。
而是……當年隨她出征的幕僚之一,唯一生還卻從此緘默的老仆所留。
原來,尚有未被奪走之物。
將薄綢緊攥掌心,一片滾燙。
窗外,更鼓敲過四更。
吹滅桌上孤燈,盤膝坐於床前,閉目調息。
複仇的第一刀,未必見血。
隻需一句問話,便足令竊功者徹夜難眠。
而她,方才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