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凰踏出回廊轉角,指尖仍壓著袖中銅符的棱角。風從簷下掠過,吹得她發間玉簪微顫,卻不曾亂她半步節奏。方才走過的青磚地上,落葉被氣流卷起又落下,仿佛中堂裡那場言語交鋒的餘波,終於沉入塵埃。
未等她行至西院月洞門,一道人影猛地從西角門衝出,腳步踉蹌卻氣勢洶洶,直直攔在她麵前。
“你站住!”
雲子恒滿臉通紅,額上青筋跳動,眼中燒著怒火。他指著姐姐,手指幾乎戳到她鼻尖:“你還敢在這府裡走?爹今日在朝堂險些被罷官,娘哭了一夜,全是你這個災星害的!你還有臉回來?”
雲傾凰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落在弟弟臉上。這張臉尚帶稚氣,眉宇間卻已刻滿偏執與敵意。她未開口,隻靜靜看著他。
“你裝什麼清高?”雲子恒聲音拔高,嗓音撕裂,“破鋒營的事是你揭的?戶部賬目是你送出去的?你知不知道這一鬨,咱們家都快完了!柔箏姐姐說你早就不認這個家了,我還不信——現在看你這副樣子,我才明白,你根本就是回來報仇的!”
雲傾凰眸光微閃。
蘇挽月果然沒閒著。
她依舊不語,隻是將手從袖中抽出,垂於身側。銅符已被她悄然塞入腰帶夾層。
“說話啊!”雲子恒逼近一步,胸口劇烈起伏,“你毀了爹的前程,害娘心力交瘁,還敢在這兒冷冷淡淡地看笑話?你算什麼東西!一個被逐出門的棄女,如今爬回來咬自己親生父母,你還有****?”
雲傾凰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你說完了嗎?”
“我沒說完!”雲子恒猛然抬手,掌風直奔她臉頰而去,“你這種人,就該——”
話未落,手腕已被人攥住。
雲傾凰側身避過掌勢,左手如鐵鉗般扣住他腕骨,拇指精準壓在他尺骨外側神經交彙處。雲子恒頓時手臂一麻,整條右臂瞬間失力,痛得悶哼一聲。
“你乾什麼!”他掙紮欲抽手,另一拳揮出。
雲傾凰右腳前滑半步,身體微傾,右手自下而上切入他肘後凹陷,輕輕一壓——
“啊!”雲子恒慘叫出聲,右臂劇痛如折,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向前跪倒。雲傾凰順勢擰臂反剪,腳跟一絆其膝窩,他重重單膝跪地,右臂被牢牢鎖在背後,冷汗瞬間浸透後背。
圍觀仆從倒吸一口涼氣,無人敢上前。
雲子恒咬牙掙紮,臉漲成紫紅:“放開我!你瘋了!我是你弟弟!你敢打我?!”
“不是打。”雲傾凰俯身,唇幾乎貼著他耳廓,聲音低而冷,“是教你。”
她手上力道未減,反而加重一分壓製:“北境守軍擒敵,第一式斷龍扣,專破蠻力。你想學第二式嗎?那是卸肩拆骨的技法,練熟了能讓人三個月抬不起手。”
雲子恒渾身發抖,疼得眼淚直冒,卻不敢再動。
“你……你敢……”他牙齒打顫,“爹不會放過你的……娘也不會……柔箏姐姐會替我討回公道……”
“她已經替你討過了。”雲傾凰淡淡道,“從你記事起,她就在你耳邊說我壞話。說我狠毒、說我無情、說我背叛家族——可她沒告訴你,是誰頂替陣亡將士的軍功?是誰用撫恤銀買胭脂首飾?是誰把北境布防圖當嫁妝送給太子?”
雲子恒呼吸一滯。
“你以為她是為你好?”雲傾凰冷笑,“她在把你變成她的刀,用來砍向唯一想守住真相的人。”
“胡說!”雲子恒嘶吼,“柔箏姐姐才是真心待我!她教我讀書,給我做點心,每年生辰都親手繡荷包!你呢?你回來才幾天?你就想毀了這個家!”
“那你知道她為何對你這麼好?”雲傾凰鬆開些許力道,讓他能勉強抬頭,“因為她怕你長大後發現,你口中那個‘狠心姐姐’,才是許家真正的嫡長女;而她,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賊。”
雲子恒瞳孔劇烈收縮,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雲傾凰緩緩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可以現在就廢了你這條胳膊,讓你一輩子拿不起劍,寫不了字。但我沒這麼做。因為我還當你是我弟弟。”
她頓了頓,語氣轉冷:“但若你再敢動手一次,我不再留情。下次斷的,就不隻是手臂了。”
說罷,她鬆開鉗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