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上次村裡人進深山有人死傷後,村裡人也徹底歇了進山的想法,吃不飽飯,沒有力氣,進深山隻是送死而已。
林老頭感覺冰雹過後的冬季可能沒那麼好過,等田地裡活都忙完了就催促著全家老少進山砍柴。村裡一些聰明的也都跟著。
林歲安在一天夕食過後問過爺爺過不下去的人為什麼不逃荒去。爺爺隻是回問她,“你知道咱家這個小院,跟那四十畝地花了多長時間才積累起來的嗎?五十年,如果逃荒了意味著我們還要花五十年才能有現在的家業。”
林歲安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如果不是真的立馬就要死,農家人怎麼會輕易舍家棄業逃荒呢!
林歲安是被凍醒的,自從來到這邊,一般十月中旬開始夜間就燒炕睡覺了。現在十月底了,家裡早早就燒炕了,怎麼會這麼冷。咦,炕還溫熱著呀!怎麼感覺這麼冷,奇怪。
從空間拿出戶外溫度計,借著手電筒的光,一看數字,林歲安頭皮都麻了一下。努力揉了揉眼睛,沒錯,零下二十五度。
借著手電筒光,看到兩個堂姐蜷縮著身體,還能感覺到她們在微微顫抖。
不行!這樣下去會把人凍壞吧!萬事不決找爺爺!
原諒這個上輩子一直生活在南方的人,她家鄉冬天最低溫度也就是十度。工作的地方雖然冷一點也很少零下。來這邊五年,最低也是零下十度內。
林歲安推醒兩個堂姐讓她們起來燒炕,她套上薄襖,套上鞋子剛打開屋門就被一股冷氣吹倒退了好幾步。好家夥這麼冷,但是隻有冷空氣外麵卻沒有下雪,這天氣正常嗎?
先把隔壁的兩個房間敲響就急步跑到爺奶的房門口,“爺,奶趕緊醒來,變天了,溫度太低了。”連續敲了好幾下。接著就是大房、二房、三房、男孩子等房間。
半盞茶功夫,整個老林家都醒了,林歲安也被凍得直哆嗦了。
大伯往堂屋的炕灶又扔進去了幾根粗木頭。
“老大、老二、老三你們趕緊去王氏宗祠拿銅鑼,把村裡人都敲醒,讓他們把炕燒猛一些。家裡的孩子都回去跟爹娘一個房間去,這樣能節約點柴火。”爺爺快速地吩咐著。
林大勇仨都穿上自己最厚的衣服,往王家宗祠跑去。順路還敲響了周邊的幾戶鄰居。
“老大媳婦,你們幾個去燒薑茶,多放點薑,家裡每個人都喝一碗。等老大他們回來讓他們多喝一碗。好了都先去休息,幫忙把孩子的被褥搬回去。”林老太也快速地吩咐著。
林歲安沒動,她真的有點凍著了,剛才太著急了,就套了件薄襖。現在裹著厚襖還直打噴嚏,一會要偷偷先吃點感冒藥。
不多時,“哐!哐!哐!哐!!!
一陣急促、沉悶的銅鑼聲,猛地撕破了死寂的寒夜!
“起——來——啊——!”林大勇、林二勇粗獷沙啞的吼聲緊隨著鑼聲炸響,他沿著凍得硬邦邦的村道狂奔,用拳頭、用腳、用手邊能抓到的一切,拚命砸向沿途每一扇緊閉的門板。
“燒炕!加被!要凍死人啦!快起來!”
林歲安看到爹他們平安回來也就安心回屋裡睡覺了。
天,終於艱難地蒙亮了。
王裡正吩咐他二兒子,帶上村裡幾個壯漢挨家挨戶地查看。
推開李瘸子家的破門,一股比外麵更刺骨的寒氣撲麵而來。炕上,李瘸子和他那癱瘓的老娘緊緊裹在一床看不出顏色的破被裡。身體蜷縮著,臉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白霜,表情凝固在一種奇異的平靜中,仿佛隻是沉沉睡去,隻是他們的皮膚泛著一種死寂的青灰色,嘴唇烏紫。
林二勇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彆開了臉。王虎一一探過他們的脖頸側麵,指尖傳來的觸感,是石頭般的堅硬和冰涼。
“兩個都沒了……”王虎的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見。
另一路的漢子推開石匠老王家的院門。院子裡的老王直挺挺地仰麵倒在冰冷的泥地上,他身上隻胡亂套著一件單薄的夾襖,衣襟散開著,露出結實的胸膛,此刻胸膛也覆蓋著一層薄霜。
他一隻手臂向前伸著,五指張開,保持著抓撓的姿勢。他倒地的地方離柴垛隻有幾步之遙,旁邊散落著幾根沒能抱起的柴棍。
東屋的炕上是老王的婆娘跟他的傻兒子,兩人緊緊擁抱著,身上蓋著薄被現在也是硬邦邦的。
“老王哥……”一個漢子哽咽著低喚了一聲,蹲下身,想把他那僵直的手臂放下來,卻根本掰不動,那肢體早已凍得如同鐵鑄。漢子頹然坐倒在地,捂住臉,肩膀無聲地聳動。
村東頭那戶姓劉的孤兒寡母,土坯房低矮破敗。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年輕的寡婦緊緊摟著自己才三歲的兒子,兩人裹在一床薄薄的、打滿補丁的舊被子裡。母親的頭低垂著,下巴抵在兒子的頭頂。孩子小小的臉埋在母親懷裡,隻露出一點凍得青紫的額頭。
一個跟著查看的婆子再也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受傷母獸般的嗚咽,踉蹌著退了出去。扶著冰冷的土牆劇烈地乾嘔起來,卻什麼也吐不出,隻有眼淚混著鼻涕凍結在臉上。
漢子們沉默地、機械地走過一家又一家。推開無聲的門,確認無聲的人,再沉默地退出來。
林二勇他是申時末回來的,回到老林家的堂屋猛地灌了兩大粗瓷碗的薑湯,辛辣的薑湯瞬間暖和了冰冷的腸胃,發出了一聲喟歎!
“村裡沒了多少人,統計出來了嗎?”林老頭低聲問著。
“男人七個、女人十二個、小孩八個。”林二勇沙啞著嗓子回。
“天,這麼多!怎麼這麼多!昨天你們都去通知的啊!”小劉氏滿是不可置信。
“老弱病殘占一大部分,還有孤寡的。他們平時撿柴火就撿得不多,這才剛十月底,有的人為了省點柴火都沒燒得很燙。”林二勇歎了口氣。
家裡的幾個女人都忍不住了,齊齊哭了起來,“老天爺是不準備給我們活路啊!”
沒一會去丈人家的林大勇、林三勇也回來了。
“老大你丈人家怎樣了?家裡可都還好?”爺爺問著大伯
“爹,大舅跟二舅都沒挺過去,本來大舅前陣子就被冰雹砸傷了腿。二舅去年就已經病歪歪的了……。家裡說現在太冷了,葬禮就先不辦了,等化凍了再辦。”林大勇傷感地說。
此時的奶奶跟大伯娘早就哭紅了眼。
“老三你丈人那邊呢?”爺爺也紅著眼眶,雖然他一直怵幾個大舅哥,但是知道他們沒了也是很難過。
“爹,我丈人那邊都還好,他是練武的人比較機敏,一變天他就醒了過來。但是福平的兩個舅舅他們都在縣城就不知道情況。”爹爹拍了拍邊上娘親的手說。
娘親心裡也是止不住的擔心,現在天寒地凍的也沒法去縣城打探情況,隻能再耐心等等。
“現在老四他們在縣城還不知道情況怎樣了?”爺爺看著堂屋外低聲呢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