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親公園的骨灰堂,比程詠恩想象的要壯觀得多。
一整麵又一麵高聳的牆壁,密密麻麻排列著無數個小小的格子,每個格子裡安放著一個骨灰盅,上方嵌著一張小小的照片。
成千上萬張麵容,以這種獨特的方式聚集於此,安靜地注視著前來探訪的生者。程詠恩站在其中,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香江地狹人稠的另類詮釋,心裡不由得被一種肅穆又略帶壓迫感的情緒填滿。
“還真是……寸土寸金到家了。”她小聲嘀咕了一句,按照指示牌找到了對應的區域和格子。
果然,如同預料的那樣,原主父母的格子前冷清得很,照片上都蒙了一層淡淡的灰。
她歎了口氣,拿出準備好的軟布,仔仔細細地將照片和格子內外擦拭乾淨,一邊擦一邊低聲念叨:“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啊,來晚了點……這身體我用得還行,你們放心,我會好好過的。過年了,給你們送點吃的用的。”
她將帶來的白切雞、鮮花擺好,又點燃香燭,燒了不少麵額驚人的紙錢。
看著跳躍的火光,她雙手合十,鄭重地鞠了三個躬。
整個過程,褚玄異常安靜,沒有一句毒舌點評,仿佛也沉浸在這份特殊的緬懷中。
剛忙活完,一轉身,程詠恩差點撞到一個人身上。
定睛一看,居然是陳啟明。他依舊穿著那身筆挺的西裝,戴著墨鏡,手裡也拿著一份簡單的祭品。
“陳sir?您怎麼也在這?”程詠恩著實吃了一驚。
陳啟明對於看到她倒似乎並不意外,隻是微微頷首:“來看看老朋友。”
他的目光掃過程詠恩剛剛擦拭過的格子,語氣平淡,“來祭拜父母啊。”
程詠恩這才想起,以陳督察的性格和職業,估計早把她那點背景查得底掉了。
她好奇地看向陳督察手中的祭品:“您的老朋友是……?”
陳督察沒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不遠處的一個格子前,將東西放下,抬手指了指那張照片。
程詠恩湊過去一看,照片上是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眉眼深邃、帶著明顯混血特征的男人。
“他叫烈斯。”陳啟明的聲音沒什麼起伏,“老帕克的兒子。”
老帕克?程詠恩立刻想到陳啟明那塊寶貝懷表裡契約的英殖時期老鬼。
“原來老帕克不是隨便抓來的啊……”她脫口而出。
陳啟明似乎幾不可查地笑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這塊懷表,本來是烈斯的。我們以前是搭檔。他走後,東西就到了我手裡。”
他沒有再多說,但程詠恩能感覺到那平淡語氣下隱藏的沉重。
得,十九組果然人均一本難念的經,還是血淚寫就的那種。
兩人簡單祭奠完,一起默默往外走。
剛走出骨灰堂沒多遠,程詠恩的目光就被迎麵走來的一個男人吸引住了。
那人身材高挑挺拔,穿著簡約但質感極佳的大衣,捧著一束素淨的白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