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看重劉備兄弟幾人的勇力,覺得其稍加打磨便可成器,本想留在身邊栽培任用,引為臂助。
豈料對方竟如此不識抬舉,要舍了這觸手可及的官身與安穩前程,
去那九死一生的戰場博取虛無縹緲的功名?
至於劉備口中所言前去相助師長盧植之詞,在劉焉看來,不過是冠冕堂皇的推脫之言罷了。
他久曆官場,深知世情冷暖。
盧植身為海內大儒,門下弟子何其之多?
你劉備不過一涿郡織席販履之徒,僥幸聽得幾堂經義,也敢妄稱弟子?
那盧植恐怕連你是否存在都未必記得清楚!
為了一個近乎陌生的“師長”,甘願放棄唾手可得的實權軍職?
天下豈有如此迂腐之人?
絕無可能!
劉焉心中冷笑,目光變得深邃起來。
是了,此子必是心高氣傲,看不上老夫予他的邊軍軍職,嫌這廟小池淺,容不下他騰躍!
定是想著去那廣宗主戰場,於萬軍之中搏殺,賭一個驚天動地的功勳,
好一步登天!
哼,好一個劉備劉玄德,看似仁厚謙和,不想內裡竟是這般野心勃勃、不甘人下之徒!
竟將老夫的賞識當作墊腳之石!
想到此處,劉焉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慍怒,但麵上卻未顯露分毫,隻是淡淡道:
“玄德誌存高遠,心係國事,老夫佩服。
隻是沙場凶險,遠非此地剿匪可比,還望慎重。”
他話雖如此,語氣中那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卻已悄然彌漫開來。
劉備不知劉焉已經在心中給他打上“野心之徒”的標簽,
隻是向著劉焉深深一揖,言辭懇切:
“使君厚愛,備感激涕零,銘感五內。辜負使君美意,備之罪也,甘受使君責罰。”
劉焉並未立即答話,抬眼將目光落在公孫瓚身上,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
“伯圭將軍,亦是此意?”
公孫瓚拱手,聲音洪亮:
“回稟使君!玄德忠義,瓚深敬佩。然幽州匪患未靖,瓚既領兵至此,自當為使君分憂,肅清餘孽,還北地安寧!”
劉焉聞言,麵色稍霽。
他沉吟片刻,心中權衡:劉備雖走,但有公孫瓚這支精銳騎兵願留下效命,剿滅境內黃巾殘部綽綽有餘。
強留劉備,反而不美。
於是,他終是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
“罷了,玄德既有淩雲之誌,老夫亦不便強留。助師平叛,亦是忠義之舉,老夫便助你些盤纏軍資,也算全了你我相識一場的情分。”
他隨即吩咐左右:
“撥付玄德糧五十斛,良馬五匹,環首刀二十柄,皮甲十副,錢三萬。望你此去,能建功立業,莫負朝廷厚望。”
他刻意略過了自己,將期望儘數歸於朝廷,加上贈送軍械,以物全恩之意昭然。
劉備何等敏銳,豈會聽不出這話中之話?
他心中苦笑,知劉焉已是誤解甚深,但此刻任何解釋都蒼白無力,反而顯得惺惺作態。
隻能又深深一揖,全了禮節。
“備,拜謝使君厚賜!
使君提攜之恩,關照之情,備永記於心。此去若能略有寸功,皆仰賴使君今日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