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九的北城籠罩在細雪中。
北帥府十六進院落的青瓦上積著三寸厚的雪。
奈子踮腳往垂花門掛鎏金琉璃燈時,望見西跨院升起嫋嫋蒸汽,那是美代子帶著三十個倭奴在燒地龍,青銅管道裡汩汩流動的熱泉正將寒意驅散。
"往左半寸!"
奈子用倭腔中文喊著,淺櫻色和服下擺沾滿雪粒。
她忽然瞥見影壁轉出墨狐大氅的衣角,慌忙要從梯子上下來。
卻見張定國已經站在了門口。
"當心摔了燈籠。"
張定國話音未落,西廂房雕花木門吱呀推開。
趙雅穆捧著纏枝蓮紋梅瓶出來,絳紅織金馬麵裙掃過青磚,飛行夾克卻隨意搭在肩頭:"我說外頭怎麼叮當響,原來北帥出來了。"
她將紅梅斜插進瓶裡,袖口露出的腕表泛著冷光。
東廂忽然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小鳳扶著酸枝木門框探身,六個月身孕讓她月白旗袍繃出圓潤弧度:"雅穆妹妹,這醋要吃到來年元宵了。"
話音未落,張定國已解下大氅將她裹住,狐裘裡滾燙的體溫驚得她輕呼。
張定國的手指撫過她微隆的小腹,袖口金線繡的盤龍在雪光中遊動。
“外麵冷,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好嘞!定國!”
趙雅穆揮了揮手:“我得趕緊去包餃子!新年哪能能用餃子!”
張定國拍了拍趙雅穆的肩膀:“那我們就等著你的餃子!年夜飯我可準備了不少菜,不用包太多!”
“知道了,你們就等著!”
才過去一個時辰………
"北帥,餃子皮已經擀好三蓋簾了。"
書房內,聽筒裡傳來趙雅穆帶著笑意的聲音,背景音裡夾雜著瓷碗相碰的清脆響動。
張定國望著電話機旁的兩尊青銅鎮紙,此刻正壓著的澳區水文圖微微顫動。
當張定國穿過回廊時,軍靴在青磚地上敲出獨特的韻律。
暖氣管烘著新刷的朱漆散發出淡淡鬆香,電線沿著彩繪橫梁蜿蜒,在燈籠狀的電燈旁盤成整齊的線圈。
廚房內。
推拉門剛開條縫,鮁魚的鮮香就混著米醋的酸味撲麵而來。
美代子正踮腳擦拭玻璃上的冰花,淺粉色夾襖在腰間束著蘇繡圍裙,木屐上的金魚圖案隨著動作在瓷磚上若隱若現。
"北帥請看。"
她轉身時腕間的銀鈴鐺叮當作響,指尖還沾著糯米粉。
"奴婢按您說的,用蓬萊米漿調了金粉寫福字。"
鎏金窗花映著不鏽鋼料理台的反光,玻璃上「五穀豐登」的倒影恰好籠罩在冰麵上。
“不錯!不錯!你學的挺快!”
小鳳扶著腹部站在灶台前,鐵鍋裡的花生油正泛起細密氣泡。
她耳垂上那對翡翠墜子隨著翻炒動作輕晃。
"雅穆非要包什麼龍蝦餃..."
她嗔怪地瞪了眼冷藏室,旗袍開衩處露出半截絲襪,這是金陵紡織廠新製的年貨。
冷藏室內。
趙雅穆從零下十八度的白霧中探出頭來,馬尾辮上沾著片白菜葉:"姐姐快來!你存在這裡的澳洲龍蝦要越獄了!"
她穿著嫣紅織錦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