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堯。”
他把她往懷裡帶了帶,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我前幾日整理舊書,翻到你讀書時的字。”
宋惜堯猛地抬頭,眼裡閃過一絲羞赧:“早該燒了的!”
她那時的字寫得像爬蟲,卻偏要天天抄詩,還藏在他的書箱夾層裡。
原是想給他個驚喜,沒成想被他翻了出來。
“我都收在樟木匣裡了。”
蕭朔笑得溫柔:“第一張寫的是‘死生契闊’,最後那個‘闊’字,墨團暈得像你做的圓子。”
宋惜堯的臉“騰”地紅了,伸手去捂他的嘴,卻被他握住手腕。
他的掌心暖烘烘的,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讓她感受那裡沉穩的心跳。
“後來你寫‘執子之手’,筆鋒穩多了,”他低頭看著她泛紅的耳垂。
“前日見你抄《詩經》,那個‘偕’字,筆畫都帶著笑。”
晚風卷著桂花香漫過來,宋惜堯忽然覺得眼眶有些發潮。
她想起昨夜整理他的舊衣,在一件磨破袖口的長衫裡,摸出張泛黃的紙,上麵是他剛認識她時寫的:“青石板路長,遇卿桂花香。”
字跡青澀,卻力透紙背。
原來那些沒說出口的心意,早被時光悄悄收好了。
“蕭朔。”
她往他懷裡縮了縮,聲音悶悶的:“你說我們老了,還能這樣坐在天井裡喝酒嗎?”
“能。”
蕭朔毫不猶豫:“等我們老得走不動路,我就把竹椅搬到這裡,給你溫最軟的米酒,你給我蒸最甜的桂花糕。”
他頓了頓,指尖拂過她鬢角新添的幾根白發:“要是牙口不好,就把糕蒸成糊,拌著酒喂你吃。”
宋惜堯被他逗笑,眼淚卻落了下來,滴在他手背上,溫熱的。
她想起去年冬天,他半夜咳得厲害,她披衣起來給他煮梨湯,看見他坐在窗邊,借著月光在紙上寫著什麼。
她湊過去看,紙上是她的名字,一個一個疊著,像要把這兩個字刻進骨裡。
“你寫我的名字做什麼?”
她當時輕聲問。
他慌忙把紙揉了,耳尖發紅:“睡不著,練字。”
此刻想來,那哪裡是練字,分明是把她的名字,一筆一劃刻進了餘生裡。
月亮爬到中天,清輝像流水似的漫過天井。
石桌上的小菜漸漸涼了,桂花糕還剩最後一塊,沾著片飄落的桂花瓣。
蕭朔拿起那塊糕,用指尖掰了半塊,遞到宋惜堯嘴邊。
“張嘴。”
他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宋惜堯乖乖張口,糕點在舌尖化開時,嘗到一點鹹。
是他指尖沾了她方才的眼淚。
甜裡裹著鹹,像他們過的這些日子,有蜜也有澀,卻都熬成了心口最難忘的滋味。
“蕭朔。”
她含著糕點,說話有點含糊:“你唱首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