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奇道,“賬冊應在漕運司統一收管,徐評怎麼敢將它私自帶回家?”
白玉堂笑道,“若在府衙,徐糧道就不會死了。他定是看出些端倪,或是私藏了些東西,這才遭了禍。”
說著,白玉堂一指獨州橋街邊的一家酒樓,“我在那裡等緝司,盼你能有所收獲。”
這才是白玉堂的真正目標,他想要的,是徐評的賬冊。
白玉堂想追回大哥的東西,無疑如同大海撈針。
且不說十幾年來,白錦堂見過多少人、有哪些應酬來往。單單隻一個杭州市舶司,就從白家明裡暗裡取走了不少。
白玉堂翻出自家的賬冊,逐一看下去,並找不出什麼端倪。
但大哥私下的記錄,卻同家裡的賬冊有很大不同。
首先,大哥的記錄並不全,時間也隻有近十年的,記載最多的便是珠犀藥茶幾類,家裡大量的絲綢、棉布、糧食等生意,他卻沒有記載。
其次,他似乎著意標記了幾處,白玉堂便拿來與自家店鋪的賬冊比對,發現與大哥標記的地方竟全都不一樣。比如,自家店鋪記載的玳瑁蘇木,在大哥的記錄裡便是珍珠犀角。
白玉堂起了疑心,他不明白,一邊是自家的店鋪,一邊是自己的大哥,為什麼記錄竟然不一致。
他想找人來核實,便寫信給自家的番商林振,因為珠犀香藥等物,向來都是林振等番商從真臘、交趾等國販運來的,最熟悉不過,定能看出其中關竅。
同時,他還想找漕運司的記錄進行比對,這便是,他要展昭去尋徐評賬冊的原因。
白玉堂並不知道徐評有沒有私帶賬冊,他其實是在打賭,他賭徐評之死與細色綱有關。若真如林叔所說,徐評與大哥相識,說不得,他也定是知道什麼,才被人滅了口。
而白玉堂又不願與他們來往,他向來厭惡官員,甚至連麵都不想見。
但要做成這件事,他總要有個人替自己去見他們,也要有個人能替自己先摸清對方底細,自己才好下手。
那一夜他將展昭困在府裡時,便有了主意。
白玉堂不想見的官員,他讓展昭替他去見,他進不去的地方,他便托展昭替他去查。
這樣一來,展昭在明,他在暗,且憑借展昭開封府緝司官的身份,對自己更是一重保障。
有了開封府這個擋箭牌,諒那些想要算計自家的人,也會忌憚一些,不敢輕易動手。
展昭在他的計劃裡,便是用來釣魚的魚餌。說白了,他將展昭推到了明麵,他則躲在暗處,隻待魚兒一個個地蹦出來,自己再出手,將對方一網打儘。
白玉堂對自己的計策頗有些得意,他盯著展昭的神情也有了些許變化,像是獵人在欣賞自己最得意的誘餌。
展昭又回到徐府,下人給他開了門,稱徐大娘子已哭昏過幾次,無法待客,下人陪展昭到了徐評書房。
果然如白玉堂所說,書房顯然是被翻動過,略有些淩亂。
展昭又細問徐評的生活起居和日常飲食喜好,下人一一說了,又陪著展昭查找,卻不見有任何賬冊的蹤跡。
展昭疑心這是白玉堂的障眼法,但細想二人的賭約,總覺白玉堂不是妄言之人。
正納悶時,突然想起徐大娘子和自己說過的話:徐評看上了諸路提舉司府的一個婢女。展昭便叫下人去問徐娘子,打聽婢女姓名和住所。
問明所在後,展昭未及叫人,自己飛奔趕過去。
果然,在角子門外的一片普通宅院裡,找到了這名叫春娘的婢女。
春娘不似一般大宅院的侍女,無半分矯揉造作,隻一身粗布衣裳,發上一支銀釵,素麵朝天,卻另有一番淳樸之意。
展昭報上姓名,春娘略施一禮,轉身回房,捧了一個布包出來,“官人日日憂心,恐遭不測,早晚叮囑,如有開封府司官前來,便將此物交出。”
展昭接了,細問徐評的事,婦人搖頭道:“官人什麼事都不與我說,我不識字,隻知道官人最是清廉,曾同提舉司的範常平最投契,後來因納了我,他二人也漸漸不來往了。”
展昭見春娘住所、衣著都非常樸素,便問道,“徐大娘子說,徐糧道為你買釵環首飾、衣裳鞋襪,這些東西都哪裡去了?”
春娘苦笑道,“好叫緝司得知,那些東西全是官人拿去孝敬提舉司範常平的內眷,我隻是幫官人送進去。官人的事從來不與我講,他對我好,又因我而同範常平爭執起來。我隻覺對不住他,原想能陪伴他終生,卻不想如今竟天人永隔。”
展昭聽了,心裡已有了些判斷。
他謝過春娘,便回身到獨州橋去尋白玉堂。